事情似乎進入另一種幹涸凝固停滞的狀态，盛霖很冷靜，但是他參與進來的安撫也沒有起到作用。

時間不等人，客戶Sarah不滿地說：“我現在必須要走，我的行程不能耽誤，我很抱歉我們無法進行合作。另外，關于手表的事情，等我回國我會安排律師介入。”說完客戶就将筆記本放入電腦包突然又尖叫一聲，“我的天哪！是誰在惡作劇？誰在戲弄我？”客戶震驚地從電腦包裡掏出一塊手表。

每個人都驚呆了！

對于這無厘頭無章法戲劇性的一幕，大家都找不到邏輯在哪裡。

客戶的心情一波三折，從憤怒到失望，又從震驚轉變到荒謬。她極力鎮定住自己的情緒展示着這塊手表忍耐着說：“是誰做的？我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一個道歉。道歉，它不難。否則，我司和居安所有的談判到此為止。你們的産品不會出現在我們國家九月份的展會上。我們公司的實力你應該了解，沒有我們這個引路人，你們的産品将無法打開市場。”

Julia急于找到一根稻草，她像一個孩子一樣迷了路。她對盛霖說道：“盛經理，我們離開的時候隻有陸晨在這，客戶現在隻是需要一個道歉。不然前功盡棄，一切努力都白費。”

盛霖認真地看着陸晨和秦朗，陸晨面色是絕對的抗拒，秦朗面色是絕對的維護。道歉，對于盛霖而言，并不是一個選擇題。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

Linda受不了這個氣氛，渾身都毛刺刺得緊。她豪爽地面對盛霖和Julia問道：“請問，道歉是為什麼？”

Julia回答的很幹脆，也很堅定。“因為值得，可以維持居安的名聲。道一個歉并不影響合作，不值得麼？為了這個項目，設計部，樣品部，業務部前前後後已經忙了一個月。今天把所有的産品細節，數量都敲定好了就等最後的合同。首批訂單十五個集裝箱，45萬美金，這個國家的第一個客戶，他把我們的産品放到他們國家的展會這意味着什麼？市場打開之後會吸引無數的客戶問我們采購。”

秦朗并不贊同這樣的觀點，他轉頭看向會議室的每一個人，擲地有聲，“那麼，清白呢？我下屬的清白呢？我下屬的清白不重要麼？我下屬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麼？居安講究名聲，也講究是非對錯。如果一個合作需要犧牲掉我下屬的人格，無論你是開拓市場，還是你這個訂單的日後回報率是千百倍計算，居安都不需要這樣的合作。正義道德不應該和利益挂鈎。如果和利益挂鈎，我選擇正義道德。”

盛梓華站在會議室外面，聽着自己兒子的這番言論，若有所思。助理準備敲門，他制止了。

他回憶起很多年前，有一款餐桌涉及了抄襲風波，他們和國外進行了一場冗長的官司糾紛，這種跨國設計糾紛案，時間長，進展慢，兩方進入一場拉鋸戰。前期廣告，樣本，展會已經投入了很多成本，展會後也收到了很多客戶的下單意向郵件。他堅持将這款仍舊有糾紛的餐桌和配套産品下架，一直到兩年後官司赢了之後才将這組家具推入了市場。

誠實在任何時刻都是最好的品質。

居安的發展，自始至終都是把清白正直放在訂單利益之前。

可以競争，但要公平競争。

可以有手段，但手段要合理合法，不違背法律，不違背良心道德。

他很欣慰自己年輕的兒子可以有這樣的覺悟與輸出，可以站在員工的立場，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不冤枉任何一個人。

他轉了身往自己十樓的辦公室走去，助理叫住了他，隻看見他的背影揮了揮手，“讓年輕人自己去解決吧。”

Julia沒有任何辦法，她絕望地說道：“那我來道歉吧。秦經理說責任三等分，我也有一份。如果道歉可以讓訂單挽回，我來道歉。我不能讓這麼多人的心血白白付出一場。樣品室老徐在更改設計的時候，失誤砸到了手，現在還在醫院。”

說完，她走到了客戶的面前。這個時候盛霖拉住了她的手制止道：“交給我吧。”

盛霖來到客戶的面前，誠懇地說道：“真的很抱歉，一個人的清白不該被忽略，無論牽涉到的訂單有多大。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我無法讓誰向你道歉。商務車現在在辦公室一樓門口，由我來開車，我送您去機場，我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請再給我一些時間。”說完，他幫客戶拉了行李箱，提了電腦包，來到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客戶面色鐵青地出去了，盛霖跟在後面也離開了。

辦公室有那麼片刻的安靜，靜水卻深流，每個人内心都有洶湧波濤。

秦朗看了陸晨和Linda一眼，兩個人意會也趕緊跟着他離開了。

會議室的門被帶上，Julia突然跌坐在地上，許多個斷續的碎片從腦海裡浮起。曾經，她沒有被堅定地選擇過，信任過。如今，她竟然以同樣的方式對待了别人。

公平正義，急功近利，好複雜，人性這門課她好像怎麼都學不會。

一來到了雜貨部，Linda就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演繹剛才的畫面是多麼驚心動魄，她那渾然天成的表演天賦在此刻達到了最高峰引發了小夥伴一聲高過一聲的驚歎。

大家關切地詢問陸晨被誤會是不是特别難過，陸晨說是，但是在聽到自己上司維護自己的言論之後，覺得很有底氣也就什麼都不怕了。

Simon興奮地說道，他很笃定，“我早說過，不管你一開始有多看不順眼老大，最終還是會被老大的魅力折服。人，總是會反反複複地愛上老大的。”

Albert打趣：“可惜老大不好你這一口。”

大家又一陣哈哈大笑，陸晨突然沒來由地有些心慌，她看着秦朗辦公室的那道紅色實木門。

人，總是會反反複複愛上秦朗？

不至于吧？

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