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風釀也沒拆穿他,沒說剛剛借着警察的嘴試探他的人是誰。
兩個人一對上,三十歲成年人瞬間化身小學生,鬥嘴的内容無聊又沒邏輯,讓别人看見,估計會大跌眼鏡。
警察終于教育完開三輪車的老人,回到了車上。
剛一開門,就感覺到了裡面凝滞的氣氛。
這倆人跟剛吵完架似的。
——比他走的時候還要糟糕。
他是看出來了,這倆小同學肯定認識,不僅認識,可能還有什麼過節,但是心地又挺好,哪怕有過節也願意互相幫助。
警察坐下,“開三輪車的那個老人耳朵不好使,耽誤了點時間……我們這就走。”
警察拉着一車的沉默走了。
先到了方臻家,方臻馬不停蹄溜了,似乎不想再和許風釀接觸一秒。
車窗半開,許風釀目光淡淡地停在他的背影上。
“哎?這小同學是不是落下了東西?”警察驚訝一下,“我看好多學生把書包看得比命都重要,他倒好,命都不要了。”
許風釀拎起方臻的書包,正好能在這裡下車,“我去送,您回局裡吧。”
警察:“那你怎麼回家?”
“我家裡有司機,可以來接,”許風釀道,“您跟着我回家,反而很麻煩。”
警察明白了,他看許風釀周身沉穩可靠,并沒有方臻那麼浮躁,放心道:“那好。”
方臻快走到家門口才發現書包不見了。
他“卧槽”了一聲,連忙下樓,在小區門口和許風釀撞正着。
方臻的腳步放緩了。
許風釀擡起胳膊,隔着一兩米把書包扔給他,方臻精準接住。
夜已深,小區裡沒幾戶亮燈,連路燈都熄滅了,沉默時整個世界都安靜,耳邊隻能聽見夏蟲低鳴。
眼見許風釀想走,方臻叫了他一聲:“許風釀!”
“嗯。”
“你知道我這人不喜歡兜圈子,有什麼說什麼,”方臻道,“今天該……謝謝你。”
“謝謝”兩個字似乎難以啟齒,聲音比小蟲子還小。
許風釀知道,方臻能說出這兩個字确實不容易。
“但是,”方臻道,“我們算開始新的一生了吧?這幾天是我不對,我不該沒忍住在論壇怼人,把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又扯一起。我們出事前,我曾經說過,如果能重來,要天天碾壓你……也是我嘴欠,說着玩的。”
“什麼論壇?”許風釀越聽越迷惑,鮮少聽見他這麼鄭重的語氣,“你嘴欠,所以呢?”
“論壇的事你不用管了!”方臻連忙制止,“所以……我真正希望的是,不再和你扯上任何的關系。”
許風釀許久沒有說話。
方臻被他的沉默給弄得有些不上不下,“你怎麼了?怎麼忽然間不說話了?”
“不想和我扯上關系,”許風釀道,“說得和我們有什麼關系一樣。”
方臻:“你!”
許風釀道:“好啊,我們以後依舊不認識。”
明明是方臻提出來的,但是他聽見許風釀答應這麼幹脆,居然有些不爽。
方臻還想說什麼,許風釀已經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方臻手上的書包莫名沉重不少,整條街隻有他的腳步聲拖拖拉拉。他站在原地,望着樓上他破破爛爛沒開燈的家,腦海中出現的不是今天的小混混,竟然是夢中他朝着許風釀撲過去的瞬間。
不過現在,許風釀不是那個許風釀,而他也不是那個懦弱的方臻。
今天在知道許風釀和他一起穿來時,不可否認有那麼一秒鐘,他是開心的。
這裡的一切都很陌生,一起生活了一輩子的家人也不在,這幾天他拒絕想家人相關的事情,而許風釀這個熟悉的人,令他忍不住再次想象家裡人發現他出事後是什麼境況。
應該是崩潰的。
但崩潰之後,他們的生活應該很快就會回到正軌,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
而他既然也撿回來一條命,也應該好好生活。
應該能有一個新的開始吧?
方臻也不太确定。
他難得歎了口氣,有點疲憊地往單元門走。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道嘹亮的女聲,高聲驚呼着:“頭上!頭上!”
方臻擡頭,瞳孔一縮。
他反應極快,迅速後退半步,花盆“砰!”一聲巨響,在距離他十厘米的地方四分五裂,隻差一點就能砸到他。
方臻驚魂未定,喘着粗氣向上看。
花盆完全不知道從哪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