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來自聽得面色鐵青曾叔常一掌拍在小桌上，片刻後喀啦一聲，木紋密實的桌腿直接裂了。

……這樣應該就轉移走曾書書給她看黃書的注意力了，況且他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手賤看見露出一角就往外拽來着。

再說也就那麼回事兒，古代春宮圖在現代人眼裡啥也不是，遠的不說，跟她自己搞同人産的糧比都差遠了，至少她那都得打碼才能發布出去，而曾書書當寶貝的冊子在那個年代就得攤開了放博物館裡，哪怕是帶小孩的家長路過展覽櫃，都懶得捂孩子的眼睛。

“所以，師父。”她故意對曾叔常肉眼可見的憤怒視而不見，反而非常歡快，驕傲地拍着胸口說：“徒兒懂的可多啦，您有什麼不明白的，盡管問我！”

“……噗。”

曾書書沒憋住噴了，曾叔常還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在說什麼，怒氣沖沖的神色頓時被哭笑不得替代，擡手彈她一個腦瓜崩，佯怒：“什麼亂七八糟的！”

鬧成這樣，她的小竹峰交換生計劃自然告吹了——之前是怕小孩不懂男女大防吃虧不自知，結果照這麼看要真給她送去小竹峰反而壞事，保不齊哪天就因為傳播不良信息被憤怒的水月大師領人打上風回峰，從上到下老老小小一人扇一巴掌。

葉青岚保住了她的單人寝，曾叔常對她的人身安全放下了大部分擔憂，事情仿佛皆大歡喜，隻有事後書櫃被老爹強制檢查加沒收的曾書書痛哭流涕，哀悼逝去的藍皮書。

葉青岚真沒想到會連累他痛失所愛，心中委實過意不去，書櫃裡其實也就這麼一本春宮圖，别的都是搜羅來的奇聞逸事志怪小說，平日曾書書還極為大方借給她看。

可藍皮書沒了就是沒了，這是她無論給師兄的小動物園鏟屎多勤奮都彌補不了的，曾書書雖面上強裝大度沒跟她計較，葉青岚卻不願就這麼被一本黃書影響了兩人同門情，在曾叔常不可能随時盯着的幾百号人風回峰上，平時相處時間更長的師兄，某種程度上是她更加重要的靠山。

很多時候弟子之間矛盾摩擦不到撕破臉之前師父都根本不知道，她也不是人民币人見人愛，并不是沒有嫉妒她明明天資不高卻得到優待的同門，而隻要有曾書書在，她就永遠不會慘遭霸淩。

所以在她長大能夠自保之前，是萬萬不能惹曾師兄厭煩的。葉青岚咬秃了指甲苦思冥想，最終緊盯着桌上從曾書書那借來的凡間話本子下定決心，抓起來走出房外，趕了段路厚着臉皮去敲門。

“噢，是你啊。”曾書書側身讓她進來，眉宇間依然愁雲不散，可見真的很寶貝那本春宮圖。

葉青岚雙手奉上話本：“這本看完了，謝謝師兄借給我。”

“不用謝，放桌上就行。”曾書書懶洋洋随口回應，葉青岚悄悄擡眼瞟一下他的臉色，鼓勁開口：“那個，我想問……師兄，所有的話本故事裡，師兄你有最喜歡的角色嗎，能……借給我嗎？”

“哈？”饒是好脾氣曾書書都氣笑了，最珍貴的一本剛因為她被沒收，這小崽子居然這麼厚臉皮還來，正煩着呢剛想找個借口打發她走，卻聽葉青岚那張嘴仍在繼續提要求：

“呃，另外還有……能不能麻煩師兄下次下山時幫我帶些碳棒和紙張，最好還有一隻越細越好的毛筆，不易暈開的墨，就這些了非常感謝師兄。”

“？”曾書書本還越聽她叭叭越煩躁都快動手攆人了，到後面卻聽出些門道轉了轉眼珠，哭笑不得：“我說，葉師妹，你該不會是打算自己畫一本賠給我吧？”

葉青岚“啊”了一聲，被戳中般呆呆地撓撓鼻子，曾書書頓時噗嗤笑了出來，怨氣不禁消了大半。

本來他生悶氣就這一陣，也自知這件事他倒黴占大半不能全怪師妹，隻是剛開始誤會了葉青岚不知自責竟然還來找他要書看才冷淡了些，結果發現小孩傻兮兮準備自己畫春宮圖賠他，笑都笑到打跌了哪還顧上生氣：“你、你要畫那種圖？認真的？”

“——好吧非要畫的話，紙筆我給你帶，你還是别嘗試畫人，畫畫花草動物就好，哈哈哈哈……”

曾書書根本沒把此事放在心上，也沒指望她能搞出什麼名堂，隻禁不住葉青岚再三追問他最喜歡的故事和角色，最後才不厭其煩，從書櫃抽了一本民間長篇話本的第一冊給她，但他死活想不明白這兩者能有什麼關聯。

然後葉青岚一天就看完了，追着屁股又來借後續，看完的前篇也不還，說要“留着參考”，往後曾書書偷下山遊玩帶回答應過她的紙筆，新一冊連載還沒在自己手裡捂熱乎又被師妹搶走，曾書書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但事到如今總算隐隐察覺，這小孩似乎是在鑽什麼牛角尖了。

直到仨月之後，他的小師妹抱了一摞話本一次性全還給他，曾書書一點數量，發現多了一本潦草手訂的圖冊，是十多張用碳條繪出的圖畫，風格前所未見——每一張紙都用大小不一格子分開，幾乎不留白畫滿了内容，比起形準更注重動态，而且其中還含有大量密密麻麻小字——并非題詩，是白話，用或虛或實的圈框起來的文字是……

是角色之間的對話！還有心想的内容！潦草的筆觸與寥寥文字，竟做到如此生動重現從前曾書書閱讀文字在腦中想象的畫面，繪的是他喜歡的角色在書中高光時刻，一圖接一圖聯系極為緊密，一口氣看下來直有酣暢淋漓之感。

像是做的夢，變成現實了。

不自覺間，曾書書發現自己竟已雙手顫抖，眼含熱淚。等終于舍得從圖冊中擡起頭，望向葉青岚之時，那一刻，她就再也不是老爹硬塞給自己帶娃、全憑一副好脾氣勉強接受的傻瓜拖油瓶了。

她是風回峰——不，她是青雲門的寶藏，誰敢跟青岚師妹過不去，那就是跟他曾書書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