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刀月:“……你回來了。”
這聲幽幽歎息姗姗來遲才傳達到正主的耳朵裡,壓抑的、緊繃的聲線扭曲到幾乎堵住喉嚨。
裴輕俠微頓。
他的心境也影響着這秘境内的天氣,就在那稍忽,風雪停了停。不知等候多時的陽光張揚地撲入雲端下,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态沖開風雪,無私地照耀着森然白雪與詭谲群獸。
沈刀月在無數龐大獸類包圍下顯得極其渺小,可那是沈刀月,就算身影顯得再微小,卻也是無數存在裡最顯眼的那個。他對天氣的變化無動無衷,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卻絲毫溫暖不了他的輪廓,拖長的殘影愈發陰郁。
仿若那句話,并非出自他口。
即便裴輕俠心裡确實有着猜測,卻還是問出了口,“我得以重新再活一回,與你有關?”
“呵。”
沈刀月的嘴唇扭曲了一下,有一瞬間裴輕俠都以為他要噴濺出毒液,但是最終他卻望向另外一個方向。
“你将什麼東西藏了起來?”
他低語。
“不,不是一件東西,是……你重新開啟了古鏡作為秘境?”沈刀月古怪地挑眉,聲音驟然變得低啞,“所以你不走,不是因為走不了,而是在給他們打掩護?”
他一擡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沈刀月的手中,他掐住那人的脖子,讓得霍磊抓着脖子死命掙紮,可一身元嬰修為在面對沈刀月的時候壓根無用。
如同凡人一般孱弱,他嗬嗬出聲,四肢被咔嚓扭斷,隻在片刻。
裴輕俠徹底冷了臉,張狂的線條爬上他的側臉,他以連沈刀月都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從他手裡搶過霍磊。
一來一回,甚至花不到須臾,裴輕俠臉色蒼白将霍磊放到巴蛇腦袋上。
沈刀月複動了動手指,想要再拉人,這一次卻沒之前那麼簡單,好像隔了一層。
這畢竟是裴輕俠的秘境,主人有了防備,自然沒那麼簡單。
除非沈刀月想徹底打碎古鏡。
沈刀月笑了,“你的身體恢複得遠遠不夠,借勢能讓你強行獲得力量,可你的身體還能撐得住幾回?”
霍磊像是知道這情況危急,哪怕四肢被拗斷的慘痛都讓他死死忍了下來,耳朵掙紮着去聽那人的聲音,想知道究竟是何方神聖。聽到那道低啞華麗的聲音響起,他的心頭一跳,忍不住開始擔心起裴貳。
裴輕俠神色蒼白,連半點血色都無,身上的紋路也暗淡了少許。
他神色淡漠,握劍說道:“那你試試,我還能撐得住幾回?”
獸鳴風起,咆哮的狂獸朝沈刀月咬去。數十道巴蛇纏繞在狂舞的蟹山木上,與撲殺下去的烈火鳥互成掎角,狂暴浪潮一經起,便不再停歇。
古鏡随心而動,拖延至久的時間總算足以驅動核心,将所有還在懵逼的清風劍閣弟子送了出去,也包括霍磊。
霍磊蓦然滾落,劇痛讓他慘叫出聲。演武山上,就在霍磊出現的附近,幾個并未入秘境的元嬰弟子忙湊了過來,将他搬運了起來。
“霍磊師弟,你怎麼會這般狼狽?”
“不對,他的傷勢……是被人?!”
“你的喉嚨?……怎會對同門下此毒手!”
“師父,長老!!”
“他的經脈——”
在瞥見霍磊身上那絕對不會是魔獸弄出來的傷痕時,那幾個弟子都愣住了。這片嘈雜的聲音将殘劍道人引了過來,他落地看到霍磊的傷勢,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霍磊是他的弟子,他豈會不怒?
他連續幾下将靈光打進霍磊的身體,護住他的心脈與靈台清明,而後厲聲說道:“先前與霍磊一道的那幾個弟子呢?”
霍磊聽到師尊的聲音,掙紮着用斷手蠕動,試圖坐起身來。殘劍道人原本和善的臉色鐵青,一把按住霍磊的動作,“有什麼話且說着,我聽得到,别拘禮了!”
“師尊,秘境最深處出了變故,有人闖進了其中吸引了無數的靈獸與魔獸,那人劫了我做人質,在我将死之時,是裴貳救了我——”
然後就是所有弟子莫名被彈了出來。
“裴貳?”
聽到聲音的許久蔡和柳如冰等人已經擠了過來,忙不疊地放眼去找,“先前我們醒來,他就已經不在酒肆了。”
古鏡動靜這般大,原本離開的幾位老祖再度出現,穆懷瑾的臉色難看,一眼掃過霍磊的傷勢,擡手将一個碩大靈丹打入他的喉嚨。他體内的經脈在潰散,如果不及時服下溯回丹,他這剛上元嬰中期的修為就完了!
演武山上都是突然被彈出來的弟子們,全都一頭霧水不知發生了什麼。
白鵬道冷臉随着穆懷瑾回來,原是要看那古鏡,卻蓦然發覺了什麼,臉色驟變,悄無聲息地一勾手,便将某物攏入懷裡。他的身影如同冰霜一般在日頭下消融,徹底打散化開,這般遁術就連令狐丹鳳和力華生也毫不知情他的離開,更别說正在巡視着衆弟子們的穆懷瑾。
誰曾想不到一刻鐘,那原本懸挂在半空的古鏡搖晃了兩下,咔咔裂開了一道縫隙。旋即一道輕靈的白影出現在虛空,居高臨下地掃視着演武山。
“……不見了。”
古鏡像是力竭,跌落在穆懷瑾的手裡。
穆懷瑾一聽那聲音,臉色驟然恐怖起來,狂暴火精燃燒,幾乎要毀滅天地,“沈!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