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不以為忤,笑道:“那麼說定了?今晚我會等你來的,可不要讓我失望。”
這一局,無論伊勒沙代怎麼選,都會是他赢。
若他不去,自然是路西法喜聞樂見的與舊友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的結果。
若他去,那就更好了,路西法雖因契印無法自己出手傷害他,其他人類可沒這個限制。
路西法心情極好地離開。
約裡愣愣地癱坐在地上,看着伊勒沙代離他越來越近,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今晚我将去把你的妹妹帶回來。”伊勒沙代道,“明日早晨,我會離開這裡。”
約裡驚訝地擡起頭,他本想問伊勒沙代要去何處,卻突然反應過來,這好像與他無關。
他能以什麼身份去問這個問題呢?
路西法方才所言勾起了他心裡深深的愧疚,他隻覺無顔面對伊勒沙代。
先生從來都仁善憐憫,而他,卻如此自私。
“約裡。”
他聽見伊勒沙代喚他,無措地擡頭。
“我有未完成的大業,前路漫長,比起如今,危險會更多更難,但我必須向前。”
伊勒沙代神情平靜,就如當初從猛獸嘴裡救下他,面對他的千恩萬謝時,他也是如此淡漠。
約裡恍惚想到,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的。
旁人的感激,憎恨,恐懼,對于他而言,好似都絲毫不值得放在心上。
先生在乎過什麼呢?
約裡下意識看向門口,那個矜傲美麗的神秘青年離去的方向。
他對先生的惡意太過明顯,就連一向遲鈍的約裡都能看出來,先生不可能沒發現。
但先生……
好像,很早就與他相識,深知他的脾性,且并不介懷。
“……他要與您同行嗎?”約裡不知為何,幹巴巴地問了出來。
他窺見伊勒沙代的神情忽地柔和下來,竟微微笑道:“他恐怕不會願意。”
不待約裡繼續問,他又道:“但他必須與我一起,這是神的谕令。”
我的旨意,他不可違抗。
伊勒沙代隐下後半句,面上笑容溫柔聖潔。
阿斯蒙蒂斯殷勤讨好地脫下外衣鋪在石頭上,請路西法坐下,又掏出一把柄骨雪白的扇子給他扇風,做完這些才小心翼翼地問:“陛下……您傳我來所為何事啊?”
路西法示意他扇快些,似笑非笑:“現在才心虛?”
“我、我有罪,陛下,但這事還得怪那狡詐奸滑的聖子,他利用了我一片忠心,真是可惡!陛下,他不可留啊,您說咱們要不要趁他還沒成長起來……”阿斯蒙蒂斯結結巴巴地試圖轉移話題。
一聽就是人家給他準備好的說辭,叫他背下來,偏偏阿斯蒙蒂斯就是這麼個背詞都不順暢的,白費他人一番努力。
不過這些小事,對路西法所想之事沒有妨礙,路西法縱使心知肚明,也不會與他們計較。
“不用,他活着比死了的意義更大。”路西法随意道,“方才你說,你覺得他……狡詐奸滑?”
阿斯蒙蒂斯暗自松了口氣,狠狠點頭。
“我也這麼覺得。”路西法道。
阿斯蒙蒂斯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疑惑:“您既然知道,那您的意思是……”
“你覺得彌賽亞性情如何?”路西法忽然問道,“我要聽實話,不準隻為讨好我胡說。”
阿斯蒙蒂斯吓得扇子差點掉地上。
這是什麼要命的問題?
他又不是不知道當年陛下為何堕天!
他那時候可是在場的天使之一!
說實話,他覺得彌賽亞這個聖子……就那樣,标準的天國生靈,同其他天使也沒什麼特别,善良公正心懷大愛,僅此而已。
但這些都是好詞,他怎敢拿來在陛下面前形容陛下的仇人?
他腦袋極速運轉,最終含含糊糊道:“我不太記得他了,好像,呃,和拉斐爾梅塔特隆他們差不多吧。”
路西法明白他的遲疑是為何,隻輕笑一聲,道:“是啊,差不多。所以,怎麼做得出來直接燒毀冒犯者口舌喉腔的事呢?”
方才在約裡家之外,路西法其實并沒有走遠。
他早已打聽過伊勒沙代平時的為人和性情,那麼以伊勒沙代的素日的行徑而言,他必定會去幫那個新郎解開束縛,而那新郎嫉妒憎恨他已久,也必定會口出狂言,說不定就會說了犯他忌諱的話。
路西法很想看看,那時伊勒沙代會如何處理。
後續不出他所料,一切正如他所想那般發展。
新郎痛苦哀嚎的聲音落在路西法耳中,他本沒有放在心上,以為這不過也是幻術罷了,然而待到伊勒沙代走遠,他返回院中時,卻發現新郎已經痛得暈死過去。
路西法心頭閃過一絲懷疑。
他上前掰開新郎的口唇,竟發現,新郎外表毫無傷痕,口唇以内卻都已被灼燒成了一片焦化惡臭之态!
路西法嫌惡地扔開他。
新郎并沒有死,但他未來的日子,比死還可怕。
不能說話,不能進食,日日忍受逐漸腐爛的痛苦,而一張嘴所有人都隻會想遠離,且這奇特之狀必定被傳為妖邪,人人厭棄。
他又是絕不會願意自盡的怕死性格,那就要麼餓死,要麼生生痛死。
路西法眸光深沉。
整個天國,誰都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除了……
阿斯蒙蒂斯在一旁還有些不在狀況:“這……也許他亦被人類軀體影響了?”
路西法搖搖頭,道:“阿斯蒙蒂斯,我給你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
阿斯蒙蒂斯激動地道:“但憑陛下吩咐。”
“你去查查,聖子從天國降生人間的全部過程,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路西法眯起殷紅豎瞳,内裡殺意暗湧。
耶和華……他與你,究竟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