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在紀明謙看來，像一隻頰囊含着食物的小倉鼠，又憨又傻。

紀明謙收回視線。

老頭子還說她什麼冰雪聰明、大方得體，恐怕真的是老眼昏花。

他覺得，但凡剛才他晚幾分鐘出去攔她，她會被蠢死。

甯願費大力氣找車不知道打電話問他，甯願脖子酸死也不知道開口，哪來的怪性子？

要不是當年的事，加上老頭子威逼利誘，他決計不會與她産生任何交集，實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思及此，他又乜一眼，女孩保持看向窗外的動作不變。

傻氣，要不是他打開按摩功能，她也不怕脖子會捋不直。

“給，吃塊墊墊。”

按摩過程異常舒緩，黎芷伶昏昏欲睡，即将附會周公之時驚醒。他的聲音乃至整個人在她身邊，快成一個刺激源。

瞌睡霎時全無，她愣愣地看一顆巧克力正好飛來，後知後覺地直起身子去接住。

撕開包裝塞入口中，甜中帶苦，細膩絲滑，“謝謝。”

“用不着。不對你好點，老頭子又該念經！”紀明謙嘟囔。

黎芷伶聽清楚這小聲的埋怨，沒有多想。

時間在尴尬中一步步滑過，車最後抵達市中心E.N.餐廳門前。

E.N.是首都雲城一家米其林三星，人均六千起步，一次性隻接待十位客人，一般要提前一個星期甚至半個月預約。

紀明謙不可能那麼久以前計劃好今天帶她來。

紀明謙點好套餐，帶她進了一個包間。

等到就坐，見到主廚親自出來迎接并解讀菜品時，她才明白權勢的表象。

前半部分的食材有鴨肝、生蚝、野生奶油蟹、生魚排薯條、松露面包、芝士蛋餃、炭烤茄子、馬賽魚湯、蘋果芥末冰霜，全部精細擺盤。

每一道菜皆有一個響亮别緻的名字，隻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什麼也沒記得住，更别說每道菜的含義以及其中蘊含的曆史文化背景。

她吃得很少，味同嚼蠟，以至于引起對面男人的注意。

“怎麼，不合胃口？”

黎芷伶搖頭，“挺好的。”

挺好不代表挺好吃，況且她沒有心思仔細去品嘗其中萬般滋味，單她吃到的幾樣，生蚝很腥，馬賽魚湯包成的丸子不好吃，其他的确實鮮嫩。

隻不過，她向來對食物沒有太多的追求，也吃不出其中的區别。

她幹脆放下餐具，對上桌子那面斯文用餐的男人，“紀先生，冒昧打擾，我有事與您商量。”

紀明謙動作未停，點頭示意她繼續。

她斟酌着出聲，“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和你，不合适。我們又沒有感情基礎，與其強扭在一起，不如就此好聚好散，您覺得呢？”

她講到這份兒上，他應該會同意吧？

紀明謙手一頓，慢慢放下餐具，目光難解地看過來，惑人的桃花眼裡有驚訝、有質疑。

“你要解除婚約？”他一直以來想的都是和她将會如何如何難相處、難磨合，從來沒想過真會有解除婚約一說。

她頂着對方忖度的目光，接着說：“如果您同意，再過半個月左右，我會親自登門去和紀爺爺說清楚。”

“你知道紀家的背景能對你有多大的助力？你真就想這麼輕易地放棄？”紀明謙臉上失卻素來的輕漫，看怪胎一般注視她。

黎芷伶莞爾一笑，不急不慢地應答，“我們本不合适，強行結合隻會互相為難。我能預料到，與你結婚後，我們生活習性、待人接物、思維方式将會迥乎不同久。而久之，要麼成為捆綁難解的怨侶，要麼必定為錯誤買單後離婚。人活一世，找到一份真摯的感情的确不容易，但我還是相信這個。”

“小孩心性，文人心性，這些都不能當飯吃。”他嗤笑一下，目光透出輕熬，嘲笑她的幼稚。

黎芷伶也不惱，微笑如初，“紀先生就權當我，是一個冥頑不靈、不識好歹的人吧！”

“紀先生，那我們就約定好了，我半個月後去——”

“約定什麼約定？我不同意！”紀明謙臉色沉下來。

黎芷伶不理解，“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想和你結婚，你也必須和我結婚。”

黎芷伶輕笑，嗓音溫和，“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