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顆昙花金鈴由紅繩系在左腕上映射金光——一株千年紅莖夜昙花,糅合真金猝煉而成的法器,控屍招靈裹屍骨,随馬跑動響叮啷。
引得尚欽喜悅交加,歡笑融彙,青紗白袍一前一後在京畿人醉酒香的微風裡策馬奔騰。
等到夜裡捉鬼,寰宇街的氣氛卻大不相同,聽葉将紅絲拉及膝高在寰宇街中央攔出幾條橫線,布好陣,等髒東西走過來碰了紅絲,絲線會嘤嘤冒出青煙,跟着腕上的金鈴铛也會響。
夜漸遮月至子時,陰風吹來貓頭鷹的恐怖鬼叫聲,它們如被人捏住喉嚨,兩眼發白猛地從枝頭栽落,簌簌晃動的樹影混淆陰森月影猶如下了一場“昏鴉鳥雨”,街邊全無落腳之處,遍地鳥類骸骨。
伴随燈籠鬼火飄出,打更聲猝然響起,跟着二胡弦音,一聲一聲擊人骨骼,叫人陣陣痙攣,毛骨悚然。
為捉鬼,周圍住戶閉門熄燈,捂耳埋被。聽葉和尚欽躲在竹棚下一堆竹篾後,倏地,紅線一彈,七顆昙花金鈴铛叮——鈴——瘋狂作響!
“來了!”
聽葉将細如發絲的紅線一抖、一纏、一拉!地面灰塵揚起,似有什麼東西撲倒了!
她緊緊扯着紅線,飛符“咻咻”環繞,長街中央金光大放,紅線緊繃着滋滋冒出青煙,不出一會兒,地面無形漫開一攤猩紅血迹。
紅絲上下震動,交織成網将那攤血迹覆蓋,其中似有鬼掙紮,“麻布袋”網面鼓起大大小小的掌包相繼冒出青煙,一陣金光濃煙,烏煙瘴氣之後,絲網漸漸癟如平地,四周漫出凝血。
尚欽收了長劍:“這是死了?我還以為什麼厲鬼呢。”
“是隻遊魂”,聽葉松開紅絲,月下濃郁的血紅逐漸變成暗褐膿血,她貼符超度後,跟着尚欽來到刑部。
地牢大門緩緩升起,金紅婚服的太子妃發絲淩亂、面貼黃符被高綁在祭壇之上。
自從被抓後,她一直瘋瘋癫癫,在符陣裡吵吵嚷嚷要吃人腦,逼得尚欽命人用黃符塗狗血堵住她駭人的嘴!
“她說話颠三倒四,極其兇殘,上次差點掙脫符陣咬死一位官吏。”尚欽提醒正在揭符的聽葉,要她小心,不可大意。
聽葉腰間除卻那柄“青阙”折扇,還有一個繡着青梅昙花的碧色香囊,裝的清心古怪的紅香粉,揭符時點在太子妃的額心,她立即雙目凸出、血口大張,歪着腦袋,骨骼“咯吱”轉動!
聽葉用囊中生犀粉末混合香料燃起一爐香,托着香爐循循善誘:“你殺了誰?”
“我沒有殺人。”
“你殺了誰?”
“寰宇街的刁民。”
“還有呢?”
“盜墓狗賊。”
“還有呢?”
“沒了。”
“你生前殺了誰?”
“沒有!”
“你生前殺了誰?!”
逼問之下,太子妃恐怖嘶笑:“哈哈哈哈哈,是那個賤婢叫你來的!她沒死!是她殺了我!哈哈哈哈!”
“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尚欽調查過太子妃,她早期性格跋扈,在蜀地結下不少私仇,如果有人蓄意謀殺她,再趁着太子悲恸的時候,調換屍體也無不可。
太子妃在他面前還是眼冒綠光、瘋瘋癫癫,到最後還魂香作用甚微,她徹底狂笑起來,脖子扭轉一個驚人的弧度要咬碎繩子,尚欽不禁懷疑:她生前便是如此狠厲?
小道姑讓他出去等着,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她走出來對尚欽道:“有個婢女叫抹桃,是太子身邊的侍女,太子婚前被指去蜀地做太子妃的陪嫁,後來死在太子妃嫁來盛京的路上。”
“婢女死後做鬼殺了太子妃?”
“說不準”,二人走出黑壓壓的地牢,京城街上燈火通明,人流不息,雖然有鬼殺人,但京城酒家都是見貫大場面的,照樣開門迎賓宴客。
二人将案情信息串到一起,不腐女屍的身份隐隐有了頭緒,可能就是那位婢女抹桃。
聽葉借着先前女屍的頭發蔔上一卦,發現對面正在做法阻斷她的蔔位,血豆如水入油鍋在卦中亂竄,瑩紅的光愈熱愈熾猛地燃燒!
引來一衆圍觀者驚呼!
“那不是七皇子嗎?”
尚欽回過神,發現周圍目光赤熱,他被看得臉頰發燙,豎起耳朵,聽見有人議論他:愛慕小道姑。。。?
他自認問心無愧,隻是不知被旁人聽去做何感想?說着他偷偷望一眼身側鬓邊冒汗的小道姑,她眉心的紅梅隐隐發光,似珠光花钿渡月影,皎皎熒粉美人妝。
“怪好看的”,他小聲念叨。
她緊接口出驚雷,讓尚欽驚醒!
“在皇城。”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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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闱燈盞長夜,三更花漏迢遞。
尚欽躊躇許久,在臨近天明的燭影中步入太子殿,不曾想,他的大哥靠在後殿一棵金桂下烏發飄拂,似睡了一整夜。
“大哥。”尚欽清潤的嗓音驚醒太子,使他略帶疲倦地醒來,到書房翻找奏折時,便猜到尚欽的來意:“澤陽,近日大哥稱病避朝,多遭大臣彈劾,父皇叫你來看我是假,監督是真,是也不是?”
“這……怎會呢?”,尚欽藏在袖中的符紙剛被捏在手心,心虛地借賞景之名溜出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