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班主任老陳看着那張空白的表格,心中雖遺憾,卻并不意外陸時延做出這個決定。
“不了。”陸時延搖頭,禮貌道謝。
參加數學競賽固然對他的綜評有很大幫助,但期間所耗費的時間和金錢,都不是陸時延能負擔的。
之所以會猶豫到現在,不過是因為他自己同樣在迷茫。
十八歲的成年是另一道分水嶺。
從前的陸時延在不斷地搬家和兼職,和奶奶相依為命,生活讓他沒有閑隙思考未來。
而現在,當教室中的同學在讨論夢想的時候,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格格不入……
耳畔萦繞着女孩撥人心弦的聲音。
陸時延忽然想做一個,她口中——很酷的人。
剛出辦公室,薄煙似的雨絲輕拂過陸時延的臉,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陰雲飄雨,這種天氣容易看得人心情沉悶,但陸時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上了雨天,心情愈加松快。
走廊上有女生在閑聊。
“真讨厭,怎麼這段時間老是下雨啊!聖誕節都過去了,可今年的初雪還沒來呢。”
“可是氣象台預測,今年的第一場雪會在跨年夜那天诶!好浪漫啊。”
……
陸時延的步子漸漸放慢,随着那兩個女生的話,側頭看向廊外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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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琴譜,季禾偏頭看向窗外。
淅淅瀝瀝的雨珠從樹梢掉落在明淨的玻璃窗,滑曳出雨痕。
安靜又唯美。
開門聲忽而響起,是音院的林老師,也是這次跨年晚會的負責人之一。
她走過來,笑着誇贊道:“你的水平都比得過那些專業的了,不走藝術真是可惜。對了,手好些了嗎?”
“好多了。”
手心的傷口已經結痂,後續好好保養也不會留疤。
“那就好。”說着,她這才想起來意,将手裡的東西遞給她,柔聲道“這是我們學校晚會的門票,後天可以讓你的父母和朋友一起來參加。”
薄薄的幾張紙沒什麼重量,季禾卻覺得刺手。
猶豫了很久,打開手機,望着通訊錄裡被頂置的人名,季禾終于點了進去。
對話框裡的對話是公式化的簡潔,距離上一次的消息還是半個月前。
也就是說,季禾感冒發燒的那段日子,蘇瑜音沒給她發過任何消息。
說不上來是哪種情緒更多一些,季禾挺平靜的。
就在這時,手機忽地震動。
時隔半個月,她的母親發來的新消息:
【今晚和你徐叔叔一家人吃飯,别忘了。】
季禾扯唇笑出了聲。
年底的聚會多為保持友好的往來關系,季禾很熟悉流程。
但這回不大一樣。
自從上次和徐知妄不歡而散後,兩人沒再聯絡過。
以至于從下車到進入包廂,看見徐知妄熟悉的笑容和熱情,讓她恍惚覺得那場鬧劇似乎沒有發生。
“來,小禾,看看喜歡嗎?”
精緻的絲絨盒子中,擺放着一條心形切割鑽石手鍊,冷光折射下粉光耀眼,名貴又精緻。
戴在季禾骨肉勻稱的手腕上,十分好看。
季禾乖巧笑道:“很漂亮,謝謝林阿姨。”
“這可不是我挑的。”林雲笑容更深,拉着季禾的手,擡了擡下巴示意道:“喏,拍賣冊上選了又選,這小子去拍回來的。”
季禾看過去。
二人目光撞上,徐知妄摸了摸鼻尖,朝她讨好一笑。
季禾唇邊的弧度半分沒變,垂下眼,掃過空蕩蕩的右手,心知是因為那條珍珠手钏。
餘光裡,除了她和徐知妄外的四位父母,交談甚歡。
“後天晚上你和知妄一起飛挪威?”蘇瑜音才從林雲嘴裡得知了這個消息,被隐瞞的不愉過後,又笑着囑咐季禾:
“你們好好玩兒。”
夜間城市繁華的燈光流光溢彩。
腦袋随意靠在車窗上,季禾的眸光泛散。
明滅的光影下,粉鑽散射的光芒吸引了季禾的注意力。
不止是她一個人注意到了。
“徐知妄的眼光倒是不錯。”
季禾循聲看過去,蘇瑜音已經收回了視線,不知道這句話是在對季禾說,還是身邊的季明松。
“是嗎?”把手鍊取下來,重新放回盒子裡,季禾淺笑出聲,盡是惋惜:“可惜啊——我不喜歡。”
‘不喜歡’三個字,咬得清晰又認真,不知道真的是指手鍊,還是人……
有兩種相桲的說法——
一種宣揚婚姻神聖論,另一種流傳婚姻是墳墓。
季禾是堅定不移的後者論。
對于聯姻她向來持不在乎的态度,或許會對蘇瑜音強勢的安排有逆反心理,但她知道自己将來會有一個各方面都匹配的丈夫。
所以那天在馬場,她對徐知妄直白點明兩人的關系界限。
她不是多高尚的一個人,很自私,不想和最好的朋友走到那種地步。
手機屏幕倏忽亮起,喬遇傳來了一張照片。
【喬遇:猜猜這是誰訂的?】
照片最下角的位置帶有定位的水印。
IP顯示——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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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大的跨年晚會有個季禾不大喜歡的習俗。
每場結束都會讓下一場的人上台送鮮花。
而季禾的送花對象,不湊巧的,恰好是季戀戀。
側幕候場區,接過工作人員提前準備好的鮮花,舞台上的燈光适時變化,吸引了季禾的注意力。
——《星雲》
季戀戀的原創芭蕾曲目,某次機緣巧合下季禾看過一次。
季禾忽然記起,她曾經也是學過芭蕾的,甚至更擅長,也更喜歡。
那是因為什麼,她突然就放棄了呢?
表演到了結尾,謝幕時不知道瞧見了誰,季戀戀的笑容明媚嬌俏。
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怔然隻看了一眼,季禾低頭收回了視線。
臨近舞台,第二排正中央的位置,坐滿了她二叔一家人。打扮低調、正式,足夠的重視。
季禾的眼睛挪得很快,也就沒注意到,在同樣靠近的位置,另一道更為熟悉的身影。
修身的拖地長裙很不方便,走上舞台時需要很小心。
可季禾萬分慶幸自己挑了這條裙子,側頭的動作,不需要給他們任何一個人回應。
剛結束獨舞,季戀戀的體溫偏高。
觸碰間,越發顯得季禾的體感過低。
背對着舞台,遮住了大半的背光,短暫的舞台上隻有兩人。
“新年快樂。”她說。
“謝謝。”季戀戀冷淡地回應了一句。
季禾沒忍住輕笑出聲。
那是一個不帶任何意味的笑。
如果真要說有,那或許是她在嘲笑十一歲的自己。
十年前的另一個芭蕾舞台,和今天驚人的相似。
季戀戀在舞台上像公主一樣地跳舞,她的父母哥哥就在台下記錄。
彼時的季禾同樣也是站在側幕,明明穿着漂亮的芭蕾舞服,卻像是躲在陰溝裡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