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下,季禾臉色不見紅潤反倒有些蒼白,細密的汗珠布滿額角。
起身正要挪動時,淤泥的阻力讓她踉跄,眼看身形不穩就要摔倒一隻有力的手立馬扶住了她。
她擡眼看過去。
“沒事吧?”不同于季禾,路津的精氣神很不錯。
“我沒事,”季禾站穩,氣音喘喘,“謝謝你。”
“我帶了水放在堤上,去休息一會兒吧。”說着,他還接過了季禾手裡的秧苗,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過去,“和她們一起。”
堤上已經坐了三個人,見狀,道了謝後季禾也慢慢走了過去。
原本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身體素質太差,可見着大家都是蔫吧的樣子,季禾又朝田中其餘三人看去。
他們真是太厲害了!
幾人并沒休息太久,稍稍緩過來後便又繼續幹活兒。
今天剩下的任務不多,季禾恰好和路津挨在一塊兒,便被他提議搭配着來,季禾隻需要給他遞秧苗就行。
他直白地幫她。
“果然啊,做醫生的還是得身體素質好。”季禾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開玩笑道。
“适應環境罷了,你們不也是嗎,需要一個強大的心理素質。”路津笑了笑,“說來倒是有相似的地方。”
話題被打開,季禾這才稻田,她和路津是真的有相似之處,經曆也有不少重合的地方。
兩人出奇的聊得來。
不遠處的景容幾人聽見話音,眼風更是頻頻看過來。
赤陽染紅半邊天,正準備離開的時候。
“别動!”路津忽然輕聲叫住季禾。
身側的影子晃過,水波濺起,季禾下意識往旁邊躲開,擡眸看見路津雙手捉着一條稻花魚——
“喜歡吃魚嗎?”
當然喜歡,可前提是季禾并沒處理過活魚。
青石闆上的稻花魚已經被敲暈,路津出來時,就見她正摸索着準備下手的時候。
“我來吧。”他下刀利索幹脆,内髒魚肉擺放齊整,看得季禾頭皮發麻。
“我去拔點蔥姜。”
說完,她逃似的離開了。
屋外一隅菜畦,上面什麼都沒有,隻有幾顆蔥姜是他們十個人的家當之一。
季禾拔了蔥姜,見着遠遠的兩道身影下意識想避開。然而下一瞬,她敏銳注意到另一道熟悉的身影久久沒出現。
原本提速想離開的步子放慢,聽見身後江嘉怡叫她的名字,季禾這才轉過身:“怎麼現在才回來?”
江嘉怡的臉一下就垮下來:“你看我的手!”
季禾低頭,僅僅一個下午的功夫,她的掌心就磨出了水泡。
伸手仔細看了看,季禾關心道:“怎麼這麼嚴重?!”
“挖地好難啊!一個下午手都快廢了……”江嘉怡嘴裡滿是吐槽,面上卻沒怨怼,隻是覺得辛苦。
季禾耐心安慰了幾句,眼神不自覺總往後看,最終還是忍不住,狀似不關切地:“怎麼就你們兩個人回來了…陸時延呢?”
十個人裡年齡輩分有高有低,因為剛來不熟悉,像蘇芫華和馮峙,他們會叫陸時延為小陸。至于其他人,便會叫他哥或者陸時延。
江嘉怡大大咧咧,也就沒注意到季禾過于熟稔的語氣,忘了刻意變化的稱呼。
“他受傷了。”
“什麼?!”季禾牽着她的手緊了緊。
江嘉怡疑惑看過來,季禾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收斂住面部情緒:“我隻是沒想到,怎麼突然受傷了?”
“不是突然,”說起這個,她猶豫看了一眼季禾,“好像是前段時間在攝影棚的傷,沒好徹底。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幹活兒的時候有點…瘋,就牽扯到舊傷了。”
季禾的眉心一跳,呼吸都重了些。
“那他現在在哪兒?”
“節目組準備了醫療隊,現在應該在房車上吧。”
江嘉怡說是情況沒大礙,可季禾腦子想的都是那晚看見的一大片淤青,現在又舊傷加重……
她越想越心沉。
暮色漸染,陸時延仍沒回來。
季禾盯着那碗濃白的魚湯,頻頻走神,她再次用手背碰了碰碗壁,又想把魚湯拿去熱一熱。
可剛要當作,看見一抹與夜色幾近重合的高大身影。
怔然愣了幾秒,霎時間反應過來後,季禾轉身将魚湯放在桌上,轉而進了堂屋,似乎什麼都沒發生。
見着陸時延回來,剛才還在說的人頓時将他包圍住,關心傷勢。
視線落在穩坐不動的身影上,心下說不清是怅然還是難過,陸時延道謝後便走了出去。
廚房内的燈光昏黃,木桌上的一碗魚湯擒住陸時延的目光,他回憶,季禾先前約莫是端着什麼東西的。
“那是特意給你留的魚湯。”何欣怿走進來,“這好像是季禾熬的吧。”
情不自禁地上揚唇角,陸時延端起仔細端詳,認真嘗了一口。
剛咽下去,對面的人才慢悠悠補充了下半句——
“好像還是季禾和路津一塊兒抓的!”
陸時延木着臉放下碗,把人趕了出去。
見着人回來,季禾面上沒表現,心下卻是松了一口。不過連連告訴自己,才不是關心陸時延,隻不過是因為他是為了救她受的傷罷了。
夜晚四周寂靜,心思還沒放下,身後的風聲倏忽被掀動。
剛要轉身,手被抓住由人帶着進了一個無人的小房間,正要反抗,身後那人的聲音熟悉得很——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