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門外愈響的嘈雜聲,他動作利索地把門關上,端着那碗好容易才做出來的蟹黃面,半蹲在季禾的面前。
滿是沒遮掩好的期待:
“試試?”
季禾并不喜歡面食,何況又對螃蟹過敏。
條件有限,這碗面的賣相也不算好。
但……
她總是沒有辦法拒絕他。
陸時延是忐忑的,連他自己都認為,面對季禾不管他的心理建設多麼強大,可時時會敗下陣來,頗覺卑微。
隻要她稍加施舍那麼一丁點兒的好,他就會幸福到暈眩。
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季禾的不對勁,更痛苦季禾的這份折磨是由他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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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醫院牆壁下,陸時延眼眶通紅,雙拳不知怎的被纏上了厚厚的繃帶。
醫生剛從病房裡出來,他跑上前想問季禾的情況。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股勁風帶過,陸時延被來人猛地打得踉跄幾步。
來人猶不解恨,拳頭如星點般落下,招招下死手,兩人很快摔倒糾纏在一起。
陸時延下意識反擊,很快占了上風,就在拳頭即将落在徐知妄的臉上時,他的話一下抽了陸時延的骨頭:
“你就是這麼保護她的!?親手把她送進搶救室!”
陸時延全身的力一下就散了,他盯着醫院雪白的天花闆,腦中反反複複都是季禾被搶救的場景。
以及醫生問他‘患者對什麼過敏’,他的啞口無言。
——是他親手把她送進了搶救室。
陸時延沒再反抗,任由徐知妄發洩。
一陣劇痛,他被打偏臉,咳嗽中有鮮血吐出。
鮮血染紅了醫院蒼白的地闆,零丁的血迹濺上了停在眼前的黑色皮鞋上。
陸時延看上去,刺眼的燈光晃得人看不清來人的臉。
“——好了,小徐,先住手。”
平穩,難掩上位者的倨傲的聲音。
徐知妄被保镖拉了起來。
陸時延踉跄着站起來,看了眼季明松,一步一步朝病房的方向走過去。
幾人圍在醫生面前,黑衣保镖團團圍住,林琳得到消息趕過來時,看見的就是眼前的這副場景:
——陸時延被一貴婦人扇了一耳光,怒斥着叫他滾。
或許這一巴掌并不疼,但極具侮辱性。
林琳以為陸時延至少會是惱怒的,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仿佛被人抽了傲骨,脊背也折了。
隔着段距離,她卻莫名明白了陸時延的意思:
——他想要留下來。
眼看着沖突加深,相較于季明松的漠視,蘇瑜音針對陸時延的惡意不加掩飾。
她走近不知道對陸時延說了些什麼,使得陸時延那本就沒甚血色的臉更加蒼白,隻有還在蓬勃跳動的青綠筋脈,透露出那份憤怒、無力。
黑衣保镖上前就要朝陸時延動手,林琳見狀不好,提着一顆心想過去幫忙。
在無人注意到時,那扇原本緊閉的病房門透開了一絲縫隙,一道纖薄的身影打破了這場鬧劇。
輸液杆朝着保镖的方向砸過去,幾聲驚呼一同響起:
——“季禾!?”
輸液杆的砸落讓季禾手上的留置針牽連拔出來,鮮血滴在蒼白地闆上,滴答的聲音讓場面寂靜無聲。
她垂眸看着地闆上的血暈:
——滴答,滴答……
季禾兀地笑起來,她推開來人想攙扶她的手,目光掃向陸時延傷痕累累的臉,歪頭對蘇瑜音笑道:
“好久不見啊,媽媽。您是來看我的嗎?”
蘇瑜音有些不敢看季禾的眼睛。
季禾早就料到了,心底詭異的平靜,她掀眸看旁邊的陸時延,有氣無力的聲音裡聽不出别的情緒:
“你先離開吧。”
陸時延擡頭直愣愣看着她,一直到被旁邊的人帶走……
“你臉上現在帶着傷,這段時間就别出現在公衆面前了,我會把你近期的工作推掉。”後視鏡中的人仍沒有反應,想起剛才的那出鬧劇,林琳覺得以後這樣的麻煩恐怕不會少:“真不去醫院檢查檢查?”
陸時延剛才受的傷可一點兒也不少。
黑色車玻璃映着窗外的高大建築,這所私人醫院保密性高、條件好,接待的客戶也大多是VIP客戶。
季家的人禁止他探病,陸時延于是被阻攔在外。
他想起蘇瑜音剛才說的話:“作為一個玩具,讓她受傷了你就該馬上滾開,你憑什麼敢待在這兒?”
——玩具?憑什麼?
眼下的淤青在那張溫和英俊的臉上本該是脆弱的,但此刻,那張冷淡面孔卻是幾分陰霾。
眸底情緒翻湧複雜,俄而,那雙澄淨漂亮的茶色眸子看向醫院的某個方向,滿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