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延在得知房間裡的人出事時,腦中一片空白,心髒更是在無形中被攥緊。
隐隐綽綽的光線裡,地上散落滿地的零落。
眼看着人即将跌倒在砸碎的玻璃碎片上,陸時延心髒猛地一跳,腿軟得厲害,可跌跌撞撞朝季禾沖過去的動作不帶半分遲疑。
碎片嵌入皮肉中,周遭一片抽氣聲。
淋漓的鮮血從手臂上滑落,陸時延用大半邊身子護住季禾,看着那張明明不久前還靈動鮮活的臉,此時卻因呼吸困難而逐漸變得青白……
陸時延的手止不住的顫抖,他甚至不敢去碰季禾。
等其他人得到消息趕進來,也正慌亂不知所措的空饷,便都親眼看見了那個向來風光霁月,似乎誰都不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人,向着衆人崩潰乞求——
“叫救護車!快點叫救護車!”
比過往每一次更深切,這一刻,陸時延在恐懼。
季禾感覺胸口好似被壓了一塊巨石,生疼,又讓人喘不過氣。
逐漸迷蒙的意識中,她清楚明白這場過敏反應恐怕比過去的任何一次都來得要厲害。
她艱難伸出手。
溫熱的鮮血霎時砸滿她的掌心,季禾的意識清醒了一瞬,她握住陸時延的手。
她感受到了那股顫抖無措。
因為呼吸的不順暢,她的聲音在那雜亂的氣音中弱得幾乎分辨不出來:
“别、别害怕…”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男人滾燙的淚水砸下來,摔進兩人交握的手裡。
可季禾卻沒有半分反應。
房子外忽然響起的救護車鳴笛聲,終于扯回男人的幾分理智。
找到了救星般,陸時延充血的眼中閃動着希冀,死死跟在就在救護人員的身後,不肯離開半步。
“過敏性休克!”醫生迅速給出了診療方案,高聲問道:“患者是否進食了過敏食物,或者接觸了過敏源?!”
醫生的話猶如一道驚雷,砸得陸時延眼前暈眩。
在嗡鳴的意識裡,陸時延想起了那碗蟹黃面。
——季禾隻碰了那碗蟹黃面。
……
秋蟹肥美,可要是沒有剝蟹工具,僅僅靠人工,是很考驗那人的耐心的。
就算季禾在那晚知道了陸時延和小孩一起去逮螃蟹的好笑緣由,她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去碰那些螃蟹的,因為;
——她對螃蟹過敏。
在很小,蘇女士故意用螃蟹讓女兒過敏試圖換取季明松的注意的時候。
可惜她失敗了,從沒成功過一次。
所以季禾曾經一個人在醫院住了很久。
節目組的錄制即将結束,大家都忙着收拾東西告别,季禾找尋良久,才在竈房裡看見人。
高大挺拔的男人将狹小的竈房襯得更顯逼兀,回身轉動,尤其的束手束腳。
季禾抱胸靠在門邊,眸底染上了不自覺的笑意。
暖煙升起,罩得整間屋子都朦朦胧胧的,男人的面容原本是極為漂亮生冷的。
但此刻,這份煙火氣卻把天神拉下雲端,有點……賞心悅目。
想到什麼,季禾收斂神色,剛要告訴陸時延不用忙活了,目光觸及到碗中裝着的東西。
眼神黯淡了幾分。
份量十足的蟹黃,還有被挑出的,白白嫩嫩的蟹肉。
無一不彰顯出那份用心。
但季禾心頭無端起了幾分火:“誰讓你做這些的?”
“我、”陸時延懵了一瞬,俄而緊張看着她:“你要是不喜歡,我馬上把它們倒了。”
說着,他立即就要把蟹肉給倒了。
一隻柔軟的手拉住了他。
陸時延擡眸,季禾卻沒看他,那隻柔軟的手逐漸收緊,陸時延感覺到不對勁,順着她的注視低頭去看。
季禾在看他的手。
陸時延的手是很好看的,骨節修韌,肌理漂亮,這是一雙很适合玩弄樂器,撫摸情人臉頰的手。
但現在,細密的傷口布滿了指端。
“一些小傷口而已,明天就看不見了。”陸時延笑着說。
細膩柔軟的指尖滑過指腹,在小傷口泛起一陣酥密的顫栗……
又癢,又痛。
一路蔓延至心尖。
“你在做什麼?”
她盯着那碗蟹黃。
“蟹黃面。”陸時延的聲音發飄。
陸時延拿不準季禾的心思,也拿她沒有辦法,就像現在,季禾想留下來幫他的忙,他就隻能挑最簡單的活兒讓她乖乖待着。
土竈中的焰火跳動,映得那張清冷的臉蛋終于染上幾分溫度,季禾分神留意陸時延,陸時延偷摸看着季禾。
狹小的竈房内,一時分外安靜。
陸時延是會做飯的,這幾年來的獨居生活更是把廚藝給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