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單向落地窗前,有蔥郁的綠植鮮花,澄澈的天空,和夢幻的彩虹。
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糟糕。
至少在這一刻。
季禾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低燒,她扶着輸液杆,僅僅是出病房走了不過一段路,額角已經滲出一層細汗。
兩棟大樓中間是由一道玻璃棧橋聯通起來的,季禾一個人慢慢挪動,在醫院這種地方,看起來是形影單隻的可憐。
她的方向感本就不好,尤其是在這種一闆一眼的地方。沒一會的功夫,季禾就能被指示牌繞暈。
好容易看見一個穿着紅馬褂的志願者,季禾正準備上前,對面的電梯門就在這個時候打開。
在交錯的人影中,季禾的心被繃緊。
反應過來後,她慌亂地找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看什麼呢?”趙桂珍順着孫子的視線看過去,隻發現四周形色的人,“我都跟小李說了,不要告訴你,我自己來醫院就行了。你看吧,醫生都說了,我的身體現在好着呢!”
電梯門又合上,數字在不斷地往下跳躍,陸時延的心也在漸漸往下沉。
剛才一閃而過的側臉,慌亂的背影。
都是閉着眼都能想起來的熟悉程度……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陸時延的身體跟着趙桂珍出了電梯,這才終于從愣神中反應過來,旋即便是着急。
他握住趙桂珍的手,“奶奶,我有點事需要回去醫院,你乖乖在這兒等着,我馬上讓人來接你。”
說罷,他轉身回去。
電梯已經關上,重新等需要好長時間,陸時延沒猶豫多想,直接從樓梯跑上去。
身子貼在冰涼的牆壁上,季禾的呼吸逐漸平緩下來。她嗤笑出聲,覺得自己很可笑。
這下季禾徹底沒心思去吃飯了。
她扶着輸液杆,沒什麼方向目的地沿着來時的路走。路過一台自助販賣機的時候,季禾的腳步停了下來。
周圍也有幾個小朋友,在排隊買零食。
季禾加入了他們。
季禾在旁邊的一個長椅上坐下,她去開拉環,但根本打不開。低頭看着手裡的粉色貓貓氣泡水,再也兜不住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砸在手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碰到的留置針歪了,開始滲血。眼淚掉在上面,加劇了痛感。
“姐姐,你怎麼哭了?”有個小女孩看見季禾在哭,蹲在她的腿邊,“流血了诶,一定很痛吧!我給姐姐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姐姐沒事,”季禾努力想對小女孩露出笑。
“我去找護士阿姨過來,姐姐不要哭了噢!”小女孩想要給季禾擦眼淚,可是在小包包裡沒找到紙巾,撓了撓臉,蹬着小腿跑去了護士台。
幾乎是前後腳的動靜,但這陣腳步聲顯然更加沉悶,急促。
安靜了一下。
季禾低頭的視線裡遞過來了一張紙巾。
這不是小朋友那種小小一隻的可肉手,男人的手很大,骨節分明好看,隻是中指被燙傷了一塊。
季禾很輕地眨了眨眼。
擡頭看見那張臉的時候,好容易兜住的眼淚又不争氣地掉下來。
她低頭不去看陸時延。
而這種表現落在對面男人的眼裡,就是抗拒厭惡的表現。
茶色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因為劇烈運動過後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也在刹那間安靜下來。
陸時延抿唇,故作冷淡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
他站起身,“把你送回病房,我會滾的。”
季禾的眼淚又開始掉。
見狀,陸時延慌亂起來,站在她的面前,高高大大的一個人,頗顯得手足無措:
“你别哭啊!”
他蹲下去,很是認命又小心地幫她擦眼淚。
幸好,這時找過來的護士解了圍。
“季小姐,我幫你處理一下手上的留置針吧?”
陸時延聞言去看季禾的手,蹙緊了眉頭。剛才跑過來第一眼見着季禾的時候,隻知道一顆心重新放回了肚子裡,沒留意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可現在,陸時延看着她哪兒哪兒都帶着傷,心頭頓覺氣憤。
昨兒還能讓自己滾,今天就把自己給弄成這個樣子。
陸時延沉默跟在季禾的身邊,盯着她的右手。
季禾的血管細,打針很受罪,此時右手手背上已經青紫腫了一片。幹涸了的血迹,在尤為白的皮膚上,看着就讓人心疼。
陸時延又是氣又是無奈,找不到人可以怪罪,滿腔的情緒都隻得自個兒生悶氣。
亦步亦趨地推着輸液杆跟在季禾的身邊,見她虛弱得随時都能被風吹倒的模樣,再顧不得那麼多,他上前攔腰抱起季禾。
“你放我下來!”季禾驚呼。
周圍不少人投過來的視線更是讓季禾不住地掙紮。
“乖乖别動。”陸時延抱得穩,甚至颠了颠她,警告道。
脖頸耳尖悄悄攀上紅意,櫻唇微啟,見男人不為所動,季禾悄悄擰了他一把。可是壓根兒就沒什麼勁兒,跟羽毛劃過心尖似的。
她感受到男人的胸膛發出來的一聲輕笑,臉變得更紅了。
索性偏頭靠在他的肩頭,不再說話。
陸時延的力氣很大,抱季禾并不費勁,長長的一段路走下來,連呼吸聲都沒變。
可是隔着一層薄衫外套,季禾都能感覺到下邊的溫度,滾燙灼熱。
男人的脖子越來越紅,到了後邊,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可季禾還沒察覺到不對勁。
隻覺得手下抱着自己的力道收得更緊。
陸時延忽然停下,
“喜歡看嗎?”
“什麼?”季禾嘴比腦子快,下意識回問,等反應過來,在陸時延調侃臭屁的眼神下成功地臉紅了。
陸時延看了眼病房門牌,單手抱住季禾,推門而入。
房門被推開,裡面的說話聲霎時消失,四個人站在原地,驚奇不定地打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