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休息室。
手機突兀震動。
助理小明連忙拿好手機,起身時衣角牽動,桌沿上的物品被掀掉在地毯上。
“不好意思,陸哥,”助理小明接電話的動作一頓,蹲下把錢包撿起來,小小的一張紙片抓住了他的眼。
不。
這不是紙片。
小小的一張像紙片似的被夾在錢包裡,反面露出的一角影像透露這是張照片。跟在陸時延身邊好幾年,憑着不錯的眼力,他認出照片裡高大的男人是陸時延,至于另一位……
那雙透着點兒憨的眼睛朝沙發上坐着的男人偷瞟過去,按捺下心中的那點驚詫和了然,他把錢包物歸原主。
早在那張照片不小心掉出來的時候,陸時延的心思就不在電話那頭的人身上了,好看的眉眼低垂着,修韌的指骨有一搭沒一下地輕叩扶手,不辯情緒。
指尖細緻摩挲照片邊緣。
他掀起眼皮,懶散的對那頭林琳苦口婆心的勸說應了句:“——好。”
昨兒任性的耽誤了一天。
今天陸時延就得S市:和天圓娛樂洽談續約的問題。
明年陸時延的合約便要到期,不少公司都抛了橄榄枝,但他既沒接下,也沒拒絕,不知道是什麼打算。
陸時延就是棵搖錢樹,眼看他還沒露出半分想續約的口風,于是天圓急了。
終于得來半分安靜。
手上的動作像被減了倍速,拉得又慢又細,陸時延盯着那張在自己手裡映襯顯得嬌小的照片。
那隻大手細微的顫抖了下。
偏頭看窗外,不同于來時,返程的今天天藍風清。
明媚得過于刺眼。
半阖上眼皮。
轉眼一個小時過去,然而,一則不算壞也不知道是否好的消息打破甯靜。
——“女士們先生們,很遺憾地告訴您,受到暴雨、台風天氣影響,本次将全部取消。”
航班取消的信息同步傳到手機。
陸時延的眉頭擰起。
有專業的工作人員過來指引他們離開,陸時延颔首,目光掃視卻沒看見小明,說句“稍等”,他朝門口走去。
小明還渾然沒察覺到身後逐漸靠近的人。
先前的電話是公司打來的,好容易交代清楚事務,另一通陌生來電絆住他的腳。
沒有備注,一串顯然并不是私人号碼的數字。
“喂,你好。”他接通。
親和有禮貌的女聲,聽上去還有點兒熟悉:“——您好,請問您是李先生嗎?”
小明全名李明。
聽到肯定回複,酒店的前台工作人員可算松了口氣,不太好意思:“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昨天您到酒店前台交給我們的一個戒指。”
小明想起來了。
提起那個戒指的主人,他有着說不上的心虛:“……怎麼了?戒指送回去了嗎?”
那頭的人素養很高,可停頓的那一秒洩出的那口氣,被小明捕捉到。果然,前台回答:“不好意思——”
那枚戒指是前晚季禾遺落在陸時延房間的。
第二天早上酒店阿姨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因為陸時延不在,就交給了小明。
那簡直就是燙手的山芋。
思來想去,他昨天把戒指交給了前台,讓他們代為交還。
前台繼續解釋:“我們的同事去房間找季小姐,可是并沒有人開門。季小姐沒有辦理退房,沒得到客人的允許,是不能私自進入的,很抱歉幫不了你。”
季禾不在酒店?
小明有些急了:“她沒有回酒店嗎?”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小明直原地打轉,背後忽然炸起一道平冷的聲音——
“誰沒有回酒店?”
身體霎時僵硬住,小明機械地轉身見着後邊兒站着的人,在驚慌和心虛的交織下,一時間他竟不敢直視陸時延。
“我說——”陸時延走近,重複一遍:“誰沒回酒店?”瞥了眼仍在通話中的手機,“你在跟誰打電話?”
“……我,”若是林琳在,一定會皺眉罵他沉不住氣,這模樣一看就是心虛極了。
陸時延沒偷聽人打電話的癖好,剛才出來找自己的助理,見人在通話原本沒想打擾,隻是偶然聽見的——‘季小姐’‘不方便’,敏感字樣讓他鬼使神差留下來。
手機那頭的人提高音量在叫‘李先生’,陸時延觑他,直接接過對方的手機。
他應聲。
于是那頭的人錯認,迅速提出想好的解決方案。
“如果不能把戒指交還到季小姐手上,我們将它郵寄給您,您看這樣,可以嗎?”
小明不知道酒店的工作人員對陸時延說了些什麼,但隔着段距離,他注意到陸時延的情緒起伏非常不對勁。
如果說剛才他可能對自己和季小姐私下有聯系感到疑惑和憤懑,那麼現在……陸時延的心氣被抽光,顯露出迷茫的脆弱。
就站在那兒,一個人不知所措。
小明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
因為這種從來不會出現在陸時延身上的情緒。
他仿佛觸碰到某些事的邊緣,可沒能思索清楚,那個人急步到他的面前,鐵臂攥緊他,力道大到一個成年男人都皺眉。
陸時延嗓子的條件是老天爺追着喂飯的好,聲線獨特而富有磁性,但現在,他的聲音壓得如同腐朽一般:
“——那天晚上,是她陪在我的身邊,對嗎?”
他眸光含着祈求的看着小明,又喃喃自語地告訴自己:“我沒有做夢,一定是她,”陸時延的表情已經分辨不出哭笑,崩潰質問,“可既然想抛棄我,那又為什麼要關心我呢?”
小明驚覺陸時延對季小姐感情的熾烈。
他的胳臂已經從他的手裡掙出來,嘴唇動了動,“……那晚,她囑咐說不要告訴你——”
陸時延的肩膀塌下去,直靠着牆才能強撐住自己。
他的腦袋頹垂,有淚水悄無聲息地濺在地面上。好久,陸時延自嘲:“所以是因為可憐我嗎?”眼睛紅紅,俨然傷透心,“為什麼不一直可憐我呢?”
“——您覺得季小姐是因為可憐你?”
對于陸時延這副小可憐的模樣,小明一個男人看了都覺得心碎。但或許是旁觀者清,他沒法共情陸時延,甚至不理解。
明明季小姐才是最受委屈的那個人。
陸時延擡起濕潤的眸子看他。
小明暗暗長歎一口氣,索性不管林琳的警告和季禾的囑咐,繼續說道:
“那晚的确是季小姐送你回去房間,可是我也在場,如果當時她真的是勉強,或是不情願,你一個喝醉的人,其實是留不下她的——”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已經帶上無奈。
就差沒直接告訴陸時延,就是像他想的那樣,季禾擔心他,所以留下來照顧他。可又怕第二天被發現,所以才會隐瞞。
圈子裡不缺各種逸聞八卦,小明自認對這種小情侶之間的事還是看得出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