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被引到另一個從未設想過的可能,陸時延的心被攥緊,居然透了點兒委屈:“可是她之前讓我滾——”
小明發現了,陸時延對自己沒信心。
——哪怕季禾給他六分的愛,他隻敢接受三分,回饋對方十分。
他沒想到陸時延還是個‘傻白甜’。
若是小明知道陸時延每回都是栽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前面還得綴上‘純情’兩個字。
小明沒有接茬,低頭不語。
那番話攪亂了陸時延的心神,他隐隐明白小明的話是真的,可他的确沒有自信。
尤其是在經曆了昨晚。
澄天突然劃破一道驚雷。
沉悶,劇烈,不過是轉眼的功夫,陰雲密布,暴雨如注。
門鈴聲響起。
門被打開的時候,那個人員還沒反應過來,看清裡面站着的女人後,更是一愣。
雪白的臉龐,眼下青黑,柔順的黑色長發有些淩亂,臉是極美的,可此刻透着不正常的憔悴。
迅速回過神,她将手裡的盒子遞過去:“季小姐,這是一位先生讓我轉交給您的。”
垂落兩側的手無力發麻,季禾勉強将東西接過來,打開看見那枚熟悉的戒指時,因為工作人員的話先是亮了一瞬的眸,可很快就黯淡下去。
“這是李先生讓我們代為交還的,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打擾您了。”
兩人面對面站在門口,對方在等季禾的吩咐,如果沒什麼問題就能離開。但她既沒關門,也不說話,始終一言不發。
就在工作人員又要開口時,驚雷乍響,她似乎看見:
裡面人的肩膀細細的顫抖。
可不等關切問候,那個纖弱的女人說了句“謝謝”,然後将門再次關上。
順着冰冷的門滑跌在柔軟地毯,季禾蜷縮着抱緊自己。
在偌大靜寂的套房裡,她顯得格外渺小。
空調恒溫,季禾隻穿條絲質吊帶睡裙也不冷,可她裸露在外的大片冷白肌膚,肩頸,胸口處,有程度或輕或重的血痕,一看就隻有指甲才能弄出的傷。
渾身發麻的感覺席遍全身,季禾埋頭雙膝,用力抱緊自己的雙手掐緊肉裡也渾然不反應。
隻有睡裙被無聲沁出濕潤的痕迹。
從昨晚和陸時延的再次不歡而散後,季禾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的酒店。
一整日的時間過去,她的記憶仿佛被凍住,隻剩下昨晚的片段。
胃中絞痛,可軀體化的反應讓她整個人都很疲憊。
在驚雷逐漸消退的時候,她跌跌撞撞朝着某個方向,可是在無聲雷電再次劃破天際的時候,堅硬的硬角重重撞傷她。
暴雨卻在不斷加重事态,台風過境,外面的世界此時布滿不穩定的危險。
身後的助理和工作人員紛紛試圖阻撓陸時延離開,卻反激起他急迫擔憂下的怒火:“我自己離開,出了什麼事也是我本人的責任,”他盯着面前的一堆人,強忍不耐煩重複道,“我現在必須走,讓開!”
季禾很恐懼打雷,有人陪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強裝不來鎮定,可要是隻有她一個人在酒店……
他很害怕。
不可否認小明的話的确影響到陸時延,可如果不是他原本就放不下她,陸時延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頭。
雨刮器努力工作,車在緩慢前行,與之相反的是陸時延異常焦灼的心。
時間在此刻被拉鋸得無限長。
她沒離開前、過去的六年、回來後發生的一切,所有事在陸時延的腦中不斷回演。
他害怕失去她,所以不斷求證。
但是現在,陸時延覺得哪怕隻擁有季禾一分鐘的愛也很好。
陸時延返回酒店時整個大廳空蕩,有工作人員迎上來,認出了他。
見他渾身濕透滿身狼狽,和同事面面相觑的同時,一邊問:“請問有什麼能幫您的嗎?”
他疾步走過去,報出季禾的名字,詢問前台,“她住在哪間房?”
“不好意思,這是客人的隐私,無法透露。”
陸時延繞過去欲自己查,被阻止,鬧出了好大一陣動靜,不多時就有其他人認出來,有人在拍照。
最後經理趕來。
不知道陸時延用了什麼法子,他成功拿到了季禾房間的房卡。
男人握在門把手上攥得緊緊的,一時之間,陸時延怯而不敢進去。
房卡感應發出輕微的聲響,在安靜的環境中被無限放大。濕漉漉的人走進去,留下一串腳印。
黑。
這是進來的人的第一感受。
烏雲遮掩天光,遮光窗簾更是掩住最後一絲光亮。
房間裡是密不透風的黑暗和壓抑。
陸時延隻敢開了一盞柔和的壁燈。
溫柔的光照亮房間,掃視四周,可是他沒有看見想迫切見到的人。
尋常人都以為房間的主人不在,可陸時延被牽絆住,照着這并不明亮的光逡巡房間。
陸時延的心下去。
大床沒有睡過的痕迹,但整間卧室很淩亂,茶幾上歪倒着空酒瓶,其中一個高腳杯裡盛滿酒液,底層似乎還有什麼。
心漸漸慌亂。
季禾的手機顯示關機狀态,陸時延捏着手機,一邊打開每一個房間。
直到要走出卧室,心口鈍痛,他轉身站定,受到牽引般的地朝着某個方向走過去。
在陸時延沒有從這種感覺中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打開衣櫃的手在顫抖。
看見小小一團縮在衣櫃角落裡的人,心像是被一片片割開。
他幾乎發不出聲來。
溫熱的液體砸在腦袋上,季禾的身體終于動了動,像小獸,試探地伸展自己的身體。
她擡頭,脈脈明眸看着那張熟悉的臉,黑睫輕顫,眨不出眼淚。她有些困惑,又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陸時延?”
高大的身體折進衣櫃裡,很疼很難受,可陸時延抱緊懷裡的人,眼淚流得比季禾更厲害。
聽見她聲音中依賴和害怕,愧疚和心疼洶湧澎湃:“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來晚了,”他很後悔,“我昨天不該丢下你一個人,是我錯了——”
小臉貼在男人溫度灼燙的脖頸上,脈搏跳動,季禾這才有真切感,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委屈後知後覺地蔓延上來,她抱緊了男人,兩人都想把彼此刻進懷裡。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吻。
季禾感覺到耳垂上的帶着虔誠的一個吻,陸時延的脖子上傳來一個柔軟羽毛般的吻。
呼吸心跳黏膩交纏,從逼兀的櫃櫥角落,到昏暗的卧室空間,衣物逐漸散落一地。
細細的帶子被那隻大手挑起,在他手裡顯得脆弱不堪折,在身下人的顫栗下,陸時延的唇覆遍每一處,無比虔誠。
男人的身材精瘦結實,哪怕是淋了場雨,軀體的溫度在此時更為火熱滾燙。交頸纏綿間,輕柔緩慢地驅散身下人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