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陽碎金鋪灑整個傍晚時,比預計的要早很多,陸時延驅車前往季禾給的地址。
三個女生同行出來,陸時延隻一眼便捕捉到季禾的身影。
腳步慢下來,随即停下。
那人立在車前,穿着黑色呢子大衣,高高大大的,身形挺括清瘦,冬日的寒風裹挾夕陽的暖色。
罩在人身上,讓人覺得很溫暖。
“啧,看來某人是有約了——”
“難怪不跟我們一起吃飯,真讓人難過。”
季禾回頭瞋瞪兩人一眼,笑着揮手,“我先走了。”
她還站在原地,陸時延走過來。
牽手時季禾的手冰冰的,稱得那雙大手像火爐,陸時延把人塞進車裡,調高空調的溫度,“你的手好冰,”摸了摸季禾的臉蛋,像新雪一般的觸感,粗粝帶着薄繭的指腹蜷縮克制,将薄毯披在季禾的腿上,車裡備着的一次性暖手寶放季禾手心,陸時延有些絮叨,“穿得太薄,容易感冒。”
季禾是個愛美的姑娘,這個結論打從認識之初他就發現了。
總是穿得,也是最時髦漂亮的。
隻是一點不好,陸時延總是擔心她第二天就能感冒,在他眼裡,季禾照顧不好自己。
“不好看麼?”季禾偏過身子,歪頭盯着陸時延,很認真地問他。
“好看。”茶色眸子墜着光,點頭配合肯定的語氣。
他的手輕柔捏捏她的,怕她因此不開心。
季禾笑了笑,“今天忘記帶暖寶寶了,還好啦,我的身體素質沒有那麼虛弱,你别緊張。”
陸時延貼過來抱住她,他的火氣足,熱烘烘的,像人形暖寶寶。
季禾的手滑進大衣,張手抱住他的腰。
“陸時延——”她叫他的名字,低沉的回應敲擊耳膜,季禾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清軟的撒嬌,“我餓了。”
季禾原本跟喬遇還有辛慕靈約了晚飯,可是她最後推掉了。
她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吃飯,也不想沒人陪陸時延吃飯。
車子駛進車道。
迎着薄雪和夕陽,路上沒遇見一個紅燈。
季禾的肘臂撐在窗邊,暖氣和呼吸把車窗變得霧朦,指尖劃過,在一小片的清晰中熟悉的街景建築不斷錯落。
細眉揚了揚,季禾跟着回頭,旁邊的陸時延察覺,問道,“看什麼呢?”
“我母校,”車子途經S大,季禾神色恍恍,她提議,“就在這兒吃飯吧。”
陸時延沒什麼不答應的。
到了傍晚,過了學生出來的高峰期,學校外面其實并不熱鬧。
在冬日,甚至還顯得冷清,人影稀疏。
淩冽的風吹得季禾心生後悔。
察覺到握住的手僵了下,陸時延偏眸凝視,落在季禾穿着長靴仍露出的腿上,抿緊唇瓣,把放臂彎上剛才被季禾堅決拒絕的大衣披在她身上。
輕微的下墜感,旋即幹燥的溫暖襲來,季禾的肩膀不受控制地聳動,瞟眼陸時延現下隻穿黑色毛衣也依然挺直的身姿,她禁不住跟着繃直了身子,不敢再拒絕。
柔弱無骨的手搖了搖他的,季禾示弱也像撒嬌。
陸時延的擰起的眉頭一松,在被察覺前先轉過身,唇角控制不住地翹起。
這是一家外表平平無奇的店。
淹沒在街道衆多店鋪裡,質樸的木質招牌黑色題字,擋風簾掀開,走進去裡面的裝潢簡單幹淨。
從進來到坐下,季禾漆黑的瞳仁裡都是好奇。
學校外面不缺各色餐廳,對于曾在就讀但壓根兒沒在意過的季禾來說,她覺得陸時延的駕輕就熟好奇怪。
狐疑感在老闆娘遞來菜單,說話時轉變為興趣。
“來了啊小陸!”裡面收拾東西的老闆探出個頭,笑呵呵打招呼,“正準備關店,得嘞,今天你這是帶女朋友一起來的吧?那我可得好好露一手。”
旁邊站着的老闆娘朝裡面笑罵幾句,特意拿了喝的放在季禾面前,“來,姑娘,看看吃點什麼。”眼神在季禾那張粉白小臉上挪不開眼,連陸時延這位老熟人都被冷落。
“好,”
季禾笑着點頭,有些招架不住老闆娘的熱情,端起杯子喝水,還是陸時延解救了她。
“按老規矩上菜就行。”他連菜單都沒看,隻稍稍調整增添了些。對面人還在喝水,陸時延瞥延桌上放着的水壺,忽然起身,再回來的時候手裡拎着個滾着熱氣的。
季禾不喝汽水飲料,也不喜歡甜品,但會用恰當的方法避免對方覺得不舒服,這是陸時延在觀察中發現的。
目光在修韌的手指停留,然後落在推過來的溫水上,季禾眼尾上揚,對他笑。
“你經常來這兒?”她問道。
“嗯,以前經常來,後來,大概每周會來一次。”
剛才老闆說要閉店,因為店子裡已經沒有客人了。
現下隻有他們,季禾掃視打量一圈店内,沒瞧出有什麼特别,“以前?”
她的眸子裡沁出疑惑,陸時延解釋:“你還在S大念書的時候。”
她的嘴唇翁張,陸時延笑下,有點不好意思,
“我需要錢,正好這裡招工,運氣好的話還能看見你。”
那個時候因為徐知妄,他失去了酒吧的工作,一份便利店的兼職顯然不夠支撐陸時延和奶奶的生活。
所以他無意中來這兒兼職了很久。
但沒想象中的好運氣,除了運氣好的時候能看見季禾途經,二人沒在店裡見過。
撕開一次性筷子,陸時延沒碰到要入口的底端,握住中部,确定沒有毛刺。
這才将筷子遞給季禾。
老闆娘開始上菜,棕黃的折疊桌很快擺滿。
家常菜,不講究擺盤色彩,但是看起來就色香味俱全,全是季禾能吃的,和喜歡吃的食材。
季禾和他在一起吃飯的次數很少,甚至兩個月前她還因為螃蟹過敏進了醫院,可是現在陸時延已經能很好探索總結季禾的喜好。
腦子裡閃過一個思索。
陸時延在逐漸深入她的生活,可是季禾遠遠不夠了解陸時延。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驅動,“那我離開以後,為什麼還堅持來這兒。”
“習慣,”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有時候陸時延都覺得,哪兒來那麼多的堅持。
“我其實不喜歡S大,也不止是它,從小到大我讀書的每一所學校我都不喜歡,”季禾突如其來這一句,輕輕擡眸,“所以我也不希望你當初因為我,去到一所不喜歡的學習念不喜歡的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