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延的呼吸收緊,直至那隻手握住他的,陸時延這才放松些。
然而季禾接下來的那句話,幾乎把陸時延的心攥緊在她的掌心,“陸時延,你好像并不确信一個事實,”她笑着說,“我很愛你。”
在這個簡陋窄兀的餐館,季禾第一次說出這簡單但時常能聽見的詞彙。
陸時延平靜得過了頭。
如果能忽略掉那錯拍起躍的心跳,繃直的肩頸,還有灼燙的眼淚。
他的感情像翻湧的海潮,壯闊,但永遠不會讓對方感受到不适傷害。
陸時延輕聲呢喃季禾的名字,紅眼還在哭,季禾在這個時候比他堅強。
“來啦!快試試,這呐是今天煲了足足一下午的湯,快試試。”老闆和老闆娘一起出來,端着兩碗湯。
季禾捧場用湯勺小口品嘗,笑笑,誇道,“很好喝欸!”她握了握陸時延的手,“你也嘗嘗。”
“好。”他反握緊季禾的手。
忽如的冷風進來,門簾被掀開,帶進幾道鮮活聲音。
進來五六個人,有男有女。
“這天氣,簡直冷死個人,下回我可不想出去了!”
旁邊有人“啧”了聲,“剛才就你玩兒最嗨,”又看向老闆,“老闆,還能點餐吧?我們跑了好幾家店,都打烊了。”
說着不免吐糟,學校附近閉店太早,都沒什麼夜生活,早知道今晚就不回來了。
老闆過去招待客人,隔壁的說笑聲一下把店子變得熱鬧。
季禾和陸時延結賬準備離開。
陸時延把黑色大衣重新披在季禾身上,确保把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有若有若無,藏得并不隐秘的打量眼神。
隔着窄道的距離,季禾的目光和其中一個女生對上,對方的臉上霎時布滿偷看被主人公發現的羞窘,低下頭,于是季禾收回眼。
但看見面前陸時延那張俊臉,忽然意識到對方不一定是在看自己。
離開的時候,季禾忽然回頭,那個女生在和同伴說話,手裡還舉着手機。
“剛才在店裡吃飯,你好像被認出來了。”回到車上,系上安全帶,季禾腦子裡還裝着剛才店裡的事。
“我知道。”
陸時延沒戴口罩,也沒任何遮掩自己身份的打算。
從那些人進來的時候陸時延就察覺到了,大概是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本人,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女生,看起來就像尋常的情侶。
沒人敢認。
索性也沒人上前打擾,陸時延不把那些嘈雜放在眼裡,但怕季禾介意,還是早早結賬離開了。
“你介意嗎?”
車子沒動,陸時延坐得筆直,他不知道季禾是否會介意自己的私生活被公衆言論。
想到某些打算。
陸時延更憂心了。
“還好,”她搖頭,笑了笑,開起玩笑,“最起碼我們的兩個人的名字是把放在一起。”
陸時延湊過去捧住季禾的臉,親她。
車子駛動,季禾在副駕坐好,指尖無意識摩挲大衣。
垂下的眼很甯靜,捉摸不透在思慮什麼。
霓虹燈快速拉過模糊光影。
忽然手機鈴聲打斷兩人說話,季禾掏出手機,一通境外來電。
後視鏡裡陸時延看見季禾的眉心微蹙,不經意掃了眼手機屏幕,短暫幾秒就收回來。
不等他關心怎麼了,季禾先接通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陸時延聽見她開口:“Hier ist Chloe,guten Tag.”
安靜的空間裡,陸時延聽見對方短暫失語了幾秒,繼而才有動靜響起。
“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反應過來,對方也用德語回複。
季禾看眼後視鏡,開始揪大衣,“嗯”了聲。
“你的新藥已經寄過去了,照醫囑按時吃就好,”知道季禾現在不方便接電話,Gallup簡潔說明來意,“順便提醒一句,Chloe,你該體檢了,讓你的私人醫生時刻清楚你的身體狀況。”
“抱歉,我真的忘了,”
顧忌到陸時延在身邊,季禾才選擇用德語和Gallup交流,但不知道為什麼,即便如此,她還是有所顧忌含糊,想了想時間安排,她說,“這段時間不行,等我把事情處理好就回去體檢。”
今晚回去的路上紅燈多,卻不是車流的高峰期。
一個猛刹車,慣性力讓季禾的身體往前磕過去,就在即将撞上的時候,長臂緊緊扶穩了她。
車堪堪停在白線外。
往前赫然又是一個紅燈。
“怎麼樣?沒有哪兒磕傷吧?”陸時延一臉緊張,懊惱極了,仔細檢查。
聽筒裡Gallup在說話,季禾卻沒了聽的打算。
心髒因為剛才的小意外還在猛跳,陸時延不是一個莽撞的人,何況是在開車的時候……
季禾凝望他的臉。
垂下黑睫,搖頭說“沒事”。
一個小意外就此掀過。
下車後陸時延又仔細察看确保季禾剛才沒受傷,但兩人都沒提陸時延為什麼會不專心。
“别繃着臉啦。”季禾拉着他的手晃,“需要我哄你嗎?”
陸時延摸了摸她的臉,搖頭,終于松懈些,說,“不全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
陸時延沒回答。
電梯的提示音恰好響起,誰都沒有說話,二人靜靜擁抱。陸時延看着季禾先回家,因為走神老是輸錯密碼,再一次錯誤輸入的時候,另一道門打開,季禾叫他:
“陸時延——”
季禾站在黑洞洞的背景裡,隻有她是明亮的,陸時延下意識走過去,聽見季禾忽然開口:
“下周三是我外婆的忌日,我要回B市,”頓了下,季禾和陸時延對視,繼續說道,“或許,你想跟我一起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