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受益人。
一個是蘇瑜音,另一個是季禾。
她如今倒是想把受益人更換成季明松……季禾嘲諷地笑了,她當年出國前轉給蘇瑜音的股份,恐怕一并進了季明松的口袋。
“沒什麼,隻不過是擔心她的小姐罷了。”
季禾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事情出來的第一晚方婕打來那通電話,季禾想過很多種可能性。
最後還是接通了這位長輩的電話。
隻可惜還是無法避免的失望。
年幼記憶裡也曾對她很好的那個女人,所建立的這份好的基礎是因為她是蘇瑜音的女兒。
季禾時常會很羨慕自己的母親。
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提這種事情,季禾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真心誇贊眼前已經化好妝的新娘子。
“緊張麼?”她問。
“一點點。”喬遇握住兩人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臉龐上洋溢着滿是幸福的笑容:“還是更期待!”
有人進來喚新娘子可以出去了。
季禾跟辛慕靈就跟在喬遇的身後,她是第一次做伴娘,還是好友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之一 ,季禾反而有些緊張。
細緻幫忙理理婚紗裙擺,頭紗。
一直等到新人上場,内場氛圍感十足的燈光湧入,跟在後面的季禾一下就平靜下來了。
具體的流程早有專人講過,還做過排練,季禾一絲不苟地進行着自己的職責,手裡拿着捧花,近距離聽前面的新人誓詞的時候,沉浸極了。
絲毫沒注意到台下某處盯着她瞧的目光。
季禾今天的妝容衣着很漂亮,是新娘妝造團隊特意設計的,不會喧賓奪主,也不會故意去弱化伴娘的存在,反而很融洽唯美。
但陸時延依舊會第一眼就能看見季禾。
新人的宣言剖白不是模闆化的那一套,很真誠,連旁觀者都能感受到他們對彼此的愛重。
所以季禾聽得眼睛亮瑩瑩的。
陸時延貫來冷淡的眼角眉梢都挂上了不自覺的柔和笑意。
他旁邊坐着的人是喬見,看這人先前還是一副不可冒犯的模樣,現在又笑得特别不值錢,忍不住嘴賤:
“怎麼樣,看見我姐我姐夫的幸福是不是特羨慕,眼紅了!?”
“啧啧”兩聲,喬見湊近了,“不過羨慕也沒用,這種事呀都是不好說的,”他的胳膊已經搭上陸時延肩膀,低聲賤兮兮的,“你就看我季禾姐,你知道她喜歡什麼婚禮嗎?”
陸時延瞟他一眼。
這下喬見更得意,滿臉寫着‘你求我啊,你求我說不定就告訴你’。
但陸時延沒搭理他。
季禾喜歡什麼樣的婚禮,除了她,隻會有他明白。
婚禮到了下一個流程,在周圍的掌聲裡,陸時延的眉頭稍蹙,手上動作沒動,微微側頭,若有所查地朝對面某處精準看去。
陸時延唇角的笑和态度始終未變,即使對面人的眼神可是稱得上實質般的厭惡和憎恨。
但這副冷靜樣子在蘇瑜音看來堪稱是挑釁,風韻猶存的美豔面龐即使是作大動作也不會讓人覺得扭曲,隻是過分刻薄的表情硬生生破壞了這份氣質。
今天的場合重要,更是特殊。
知道季禾會出席,就坐在蘇瑜音身邊的季家幾人,不免分神注意蘇瑜音的行為。
有怕她發作鬧得難看,也有瞧這位心高氣傲的主的笑話的意思。
因此在蘇瑜音面色不虞叫來方婕,偏頭低語幾句,有的人已然輕飄飄把眼神投向對面人的身上。
對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向來秉持輕蔑漠視的态度,現在又平添了幾分興味。
倏忽一陣輕笑掌聲。
原來是上頭的喬遇把捧花給了季禾,看着抱在一起賞心悅目的好友二人,他們又遲鈍地覺得頭疼複雜。
季禾做事可是不顧及後果。
婚宴到了最後還有敬酒環節,和辛慕靈分工明确,饒是還有伴郎,但沒多會兒,季禾的臉還是染上陣陣绯紅。
陸時延的座位是喬遇特意安排的,都是她們相熟多年的好友,因此相處間倒也融洽。
隻是在不被察覺的空隙,有人輕聲叫了句陸時延的名字,看見方婕那張溫和的笑臉的時候,陸時延對喬見皺眉想幫忙的動作搖了搖頭。
心底猜想到幾分,瞧了一眼确定季禾她們到這兒來還有段距離,便起身跟着方婕出去。
除了有心人,他們的離開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陸時延跟在方婕身後,沒拉開多大的距離,他雙手抄兜,姿态慵懶卻不會讓人心生被忽視的反感。
因此當兩人停在一處特拱給來賓的軟廂外的時候,方婕看着眼前這個挺拔高大的身影,有些恍惚。
推大門的空隙,她低聲提醒:“不管她說了什麼,你不要在意。”
陸時延提眉看了方婕一眼,沒說話,提步進去。
這不是陸時延和蘇瑜音第一次見着對方,但後者顯然是想讓前者永遠滾出她女兒的世界。
說話也是毫不客氣:“你比我想象的要厲害,年輕人。”
陸時延像是沒聽出蘇瑜音話裡的機鋒,先是很有禮貌地叫了聲“蘇阿姨”。
大概是沒經曆過大的挫折,又是父母唯一的女兒,蘇瑜音是一個脾氣不大好的人,而這些年不幸福的婚姻生活更把她變得暴躁。
“不過你真以為等網上的風頭過去,你就會沒事?”
思及季禾違背她的不順,蘇瑜音就加倍憎恨這個男人,“趁着現在還算有點餘地,你就該明白怎麼做,而不是跟季禾一起出現在地方。”
“蘇阿姨。”
陸時延依然很有禮貌。
相比蘇瑜音的強烈厭煩,陸時延的情緒十分穩定:“我沒想過您會放手,就像您說的。所以也不需要您給我留餘地。”
“你就不怕一無所有?!”
蘇瑜音氣得頭腦發昏,什麼威脅的狠毒話都說盡,面對眼前不為所動的男人有了一種在季禾眼前時的無力感,這讓她恐慌憤怒。
“本就一無所有的人,就算真的失去了又如何。對我而言,隻要我的結局裡有季禾,沒有什麼不能放棄的。”
陸時延的手從兜裡放出來,垂落兩側,面對眼前始終對他不滿,甚至是充滿惡意的人,陸時延始終沒法對蘇瑜音惡聲惡氣。
他會想到這是季禾的母親。
哪怕連表面和諧都稱不上,可陸時延依舊敏銳察覺到季禾不像表面那樣風輕雲淡地說不在乎。
蘇瑜音的怒火一下被澆滅了,但烈焰的火星沒有堙滅,她拉開同陸時延的距離,坐回沙發上。
冷冷上下打量陸時延,直到他的眉頭蹙起,已然不愉,蘇瑜音嘲諷道:“呵——是嘛,真等你一無所有了,你又拿什麼供養季禾。”
“靠着那點愛?”
“那您真的了解您的女兒嗎?”
陸時延打斷她的話。
“季禾上大學以後就開始存錢,去了國外因為斷了生活經濟來源,沒人願意幫助她的時候就靠給人當助理,做家教,翻譯賺錢當生活費,還需要高強度的課業拿獎學金。”
甚至因為刻意為難,她很多工作都不了了之,或者隻能拿到微薄的薪金。
陸時延到現在都難以想象當初帶着王冠高貴的公主,是怎麼一個人在美國孤零零生存下來的,又是怎麼成為一個優秀的律師:
“她這麼拼命,不是為了像你們所有人證明什麼。季禾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她隻是想——擺脫你們。”
陸時延的話像一記重錘,砸破了蘇瑜音一直故意忽略,也不許任何人道破的事實,殘酷,但是直白的現實。
蘇瑜音強撐着一口氣不讓自己洩露一絲一毫的異常。
“要真一無所有了,我其實還挺害怕的,”陸時延輕笑,“害怕季禾真的跟我一起受苦。所以阿姨,我不會坐以待斃,也不會讓季禾受半點委屈。”
“該怎麼選擇是她的自由。”
從最開始的風輕雲淡,到現在的無比鄭重嚴肅,陸時延的态度始終沒有因為蘇瑜音的挑撥刻薄變化分毫。
他深深看了一眼在沙發上對他怒目而視的人,颔首,轉身準備離開。
蘇瑜音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她隻明白,如果今天不徹底讓陸時延放棄,以後再也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你以為她有多愛你?!”
陸時延的腳步沒停。
“一個月她又要再次離開,去南非。這一次,她又告訴你了嗎?”
男人的背影猛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