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米亞城突然下起了迷蒙小雨。
這讓等待新訪客的愛莉小姐有些憂慮,她看着外面的陰雨連綿,十分擔心那位先生不會來了。
“真奇怪,”她不滿地抱怨,“明明上午還是好天氣。”
好在,被期待的訪客還是如約而至。
遠遠地,愛莉小姐看見雨霧裡走來一個人,因為太遠而看不清晰,像是老照片裡的單薄剪影。
但愛莉一看到,就無端笃定一定是那位先生。
果然,等那人走近,正是預約今日下午來參觀的“夕先生”。
正如愛莉之前所說,這是一位非常英俊的先生。不,不,她又想,用英俊來形容或許不太恰當。他和追月者一樣,有一種神秘的氣質,她匮乏的語言無法描繪出那具體是什麼,隻是莫名笃定,這位先生一定會和追月者很合得來。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事,是要留下他,才會有機會讓他和追月者接觸!
愛莉小姐給自己打了打氣,快步跑過雨霧,殷勤地打開了鐵門。
夕先生禮貌地向她道謝,在愛莉熱情地引導下,往院内走去。
在路過院内的小遊樂場時,他頓了一下,看向在那之後的花木。今日的雨下得溫柔而又缱绻,讓那些花木舒适極了,在霧雨中柔和地舒展身體。
愛莉小姐察覺到了他的停頓,誤以為是在看那個小遊樂場,歉意地解釋道:“真是不巧,平常這個時候,正是孩子們在這裡自由活動的時間。可惜下起了雨,自由活動改在室内了。如果您有時間,待會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夕先生收回視線,并沒有解釋,而是禮貌地點頭表示贊同。
他們穿過雨幕,來到了位于一樓的待客廳外,他抖落雨傘上透明的水珠,将它仔細收好放在了門外,才走了進去。
納特女士早已等候在了這裡,對待那些善意的捐贈者們,她總是抱以十分尊重。如果不是因為身體原因受不得寒,她會和愛莉一起在外等候。
此時,納特女士起身,鄭重地向這位來訪者問好。
夕先生回以同等的善意,和她一起在沙發處落座。
愛莉小姐端來了茶水,是納特女士特意找來的綠茶,對面的訪客對此有些驚訝。
“我知道,東方人喝綠茶比較多,尤其是那個曆史悠久的古國。”納特女士慈和地道,“我從您的姓氏判斷,您可能來自那個國家,所以冒昧準備了這些。”
夕先生沒有動作,出神地看着眼前清澈透亮的茶水。
“……是不合您的口味嗎?”納特女士遲疑地問。
“……不,”他端起茶杯,已經回過神來,溫和地解釋,“隻是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茶水了,一時有些失神。”
他伸出蒼白的手,端起熱氣騰騰的茶水,啜飲了一口,目光逐漸舒緩。
納特女士放下心來,借着這個機會,溫和地觀察起對面的男人。
那是一位神秘俊美的先生,長發黑如鴉羽,被一截紅繩束在腦後。納特女士見過那種紅繩,她接觸過的東方人裡,有人常常會在手腕上戴着,用以祈求平安順遂。
他沉靜地坐在那裡,察覺到她的視線後,回以溫和一笑。
納特女士莞爾,主動拉開了這場交談的序幕:“夕先生在此之前,對彩虹福利院有什麼了解嗎?”
夕先生放下茶杯,點點頭。
“在此之前,我有從一位……”說到裡,他停頓了下,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可愛的朋友那裡,簡單了解過福利院。”
“很感謝您的那位朋友,”納特女士和善地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之後就由我來為您詳細介紹一下彩虹福利院。”
夕先生點點頭,側耳傾聽。
茶水的熱氣氤氲,這場交談很順利,當交談結束時,夕先生已經和福利院約定了具體的捐贈事宜。
“……感謝您的慷慨。”納特女士笑容和煦,忍不住再次開口,“您解決了我們的大難題。”
“是我該感謝你們才對,”夕先生溫和道,“如果不是你們,那些金錢也用不到該用的地方。”
納特女士的笑容擴大,不由得帶着幾分玩笑的贊揚:“您真是一位既富有善心又格外英俊的先生。”
她看向對面,認為自己說得再正确不過。隻不過,或許是因為茶水的熱氣缭繞,她并不能看清對面人的五官。
不過這并不重要,納特女士站起身,伸出那雙曆經滄桑的手,與慷慨的捐贈者握手。
這位年輕先生的手意外的冷,她不由得想,比起她這個畏寒的老年人,還要更冷些。
納特女士有一瞬間的疑惑。
不過很快,她就遺忘了這個問題,而是主動提出:“您要去看看孩子們嗎?”
夕先生有些遲疑,他看樣子似乎想要拒絕,在那之前,納特女士選擇了主動出擊。
“其實,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納特女士懇切地道,“我們福利院,有一位同樣來自東方的孩子。”
夕先生不由得止住了話,神色變得專注,認真傾聽起來。
“因為一些原因,他在福利院裡沒有朋友。”納特女士解釋道,神色間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和他聊聊天說說話。我想,如果他能和家鄉的人交流,會對他的情況有所幫助也不一定。”
夕先生忍不住蹙起了眉,像是在思考什麼。
納特女士沒有打擾他,而是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他的回複。
“……可以。”
半晌,夕先生還是開口道:“我們去看看他吧。”
納特女士松了一口氣,主動走在前面引路,向身後的先生表達歉意。
“這一次實在是麻煩您了,是我們的失職,有些事情做的不到位……”
夕先生搖搖頭,讓她不要介懷。
走廊外,細雨變得黏稠起來,雨霧黏連成一片,沉沉地覆蓋着大地。
他們在走廊間穿梭,很快,就來到了孩子們的室内活動室。
納特女士并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窗戶後面隐秘的位置,邀請夕先生一同看向室内。
房間裡,孩子們在老師的安排下坐好,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張白紙還有畫筆。因為并不是正式的課堂,所以老師并沒有制止他們的交談,大部分孩子都在小聲地嘀嘀咕咕,湊在一起完成一副共同的畫作。唯有一個坐在角落裡的少年,孤零零的一個人,正趴在桌子上,認真地畫着什麼。
并不用納特女士指明,夕先生的目光就看了過去。
少年并沒有什麼不開心,相反,哪怕是一個人,他也認真地畫着畫。偶爾,他還會面露為難,苦惱地撐着臉,連畫筆蹭在了臉上都不知道,隻專注地看着畫紙,似乎不知道接下來如何下筆。
祂知道,少年可以過得很好,明亮的星辰并不會因此蒙上陰霾。
但同樣的,祂認為,少年應該擁有得更多。
良久,祂歎息一聲。
夕先生側過神,面對着納特女士,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女士,我想今天并不适合聊天。”
納特女士有些驚訝,這和她預想的不同,不過不等她再想下去,對面的先生就繼續道:“我會于明日帶着禮物,前來拜訪。”
明白了他的意思,納特女士露出了笑容,由衷地道:“感謝您。”
最後,夕先生站在窗前,深深地看了一眼,才在納特女士的陪同下離開。
室内,正埋頭畫畫的少年突然驚覺,站起身四處打量。在什麼都沒有找到後,他很快又跑到窗子前,探頭探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