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綴于袖間的金鈴一響,森千黛猛地推了裡見昭奈一把。
後背猝不及防受到一股強大的推力,毫無防備的昭奈踉踉跄跄向前跌去。她下意識想要回頭,卻蓦地回閃過森千黛的囑咐,硬生生忍了下來。
她穩住身體,走了幾步,發現濃重的夜霧不知幾時已經散開。一輪圓月高懸,清光四溢,為她映亮回家的方向,也映亮了眼前的場景。
這是一大片墳地。
觸目所及之處,密密麻麻、東倒西歪地豎着各色無字墓碑。小小的石質地藏像上生了青苔,安坐其間。幾株鮮紅搖曳的彼岸花正乘着夏末微涼的晚風,輕輕搖曳。
沒有鳥居,沒有神社,沒有宴會,沒有巫女。
方才的一切,猶如鏡花水月的一場夢。
饒是從小到大已看慣這樣的場景,裡見昭奈也沒忍住小小後退了半步。
“哎,你東西忘了。”
她背後蓦地響起熟悉的溫雅女聲。
是森千黛。
可那真的是森千黛嗎?
裡見昭奈脊背一僵。
不可以回頭。
她雙腿微微發抖,硬着頭皮在雜亂無章的墳茔間穿行。一開始隻是小步前行,随後越走越快,到最後,她控制不住地拔腿狂奔起來。
周遭的景物飛速倒退,她邊跑邊摸了下手機,機身冰涼,電池徹底偃旗息鼓。
裡見昭奈自墳地一頭紮入樹林,又在月色的注視下穿林而出。不知跑了多久,熟悉的石階與兩側成排的朱紅色立式寺形燈籠終于出現在眼前,燭火幽幽,為迷路的孩子照亮回家的道路。
快到了……就快到了,已經近在眼前……馬上就要到了……
裡見昭奈竭盡全力奔跑,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中午小小的一碗流水素面無法支撐她的體能消耗,身體早已快要到達極限,她咬緊牙關,憑意志力硬撐。
天旋地轉的眩暈感就在這一瞬襲擊了她。
林木為天,星河倒轉,裡見昭奈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望見燭火從足下躍至夜空。她仰面躺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世界如星軌般扭曲轉動。
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這該死的……低血糖……
挎包裡就放了糖果。
可她沒有擡手的力氣了,整條手臂都抖得厲害,心跳加速,冷汗如雨而下。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閉了閉眼想要調整狀态,卻不想眼皮一垂下就越發沉重。
糟糕……
好想睡過去……不能睡過去……
“喂。”
就在裡見昭奈瘋狂與本能作鬥争時,頭頂冷不防傳來一道女聲。她吓得一激靈,猛地睜眼。
立着挺翹貓耳的短發少女倒映入眼中。
“甯……子,”裡見昭奈氣若遊絲,“你怎麼來……”
“來看看你這小鬼是怎麼找死的。”
優木甯子一邊将裡見昭奈從地上扶起來,一邊手腳麻利地從她包裡掏出糖果往她嘴裡一塞。
甜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裡見昭奈倚着甯子緩了半晌,感覺好多了。
甯子她還是那麼口惡心善。
昭奈心中暗歎。
“沒事了吧,”優木甯子起身,“沒事就趕緊站起來。”
“……”
她撤回剛才的評價。
裡見昭奈揉揉膝蓋站起身,與甯子一同走下石階。石階之下,恰是之前神秘消失的大路。此時大部分沿街商鋪已經打烊,僅剩攬客與照明的檐角燈籠尚且亮在風中。裡見昭奈小跑幾步看了看,發現這條路通往商店街後門一帶。
她心下稍安,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她眼珠一轉,挨家挨戶細細觀察後,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
沒記錯的話,是耶夢加得的後門。
尋找食物的想法占據了她絕大部分大腦,裡見昭伸手拉開門,側身招呼甯子跟上。二人貓着腰小心翼翼進去,發現果真直接通向四疊半的空房間。屋内四角各挂一盞燈籠照明,映得三扇門上的彩繪花朵栩栩如生。
“這裡是?”
優木甯子抱臂,跟在她身後進門。
“耶夢加得,”裡見昭奈頭也不回地回答,“運氣好的話,應該能飽餐一頓。”
昭奈與甯子穿過長廊,回到耶夢加得店堂。出乎她意料的是,此時耶夢加得仍未完全打烊,店堂内燈熄了一半,大門已經虛掩。相葉麻柳正疊着她的墨綠色工作圍裙,做着最後收尾工作。一擡頭見到昭奈二人突然出現,她呆在原地好半天。
“啊,這麼晚了,你們這是……”
裡見昭奈隐藏了宴會的事情,删繁就簡将自己差點神隐的經曆陳述了一遍。語畢她長歎一口氣,懇求道:“麻柳姐,耶夢加得有什麼吃的東西嗎?我快餓死了。”
“吃的東西啊,”相葉麻柳沉思片刻,“不一定有,但是……跟我來。”
相葉麻柳将她們領進了耶夢加得的會客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裝修風格溫馨簡潔。室内放了兩張小小的暖橘色單人沙發椅,中央一張異形玻璃茶幾。左邊一個半人高藤木櫃,上置微波爐,右邊角落裡則立着台一人高的淺草綠色單門冰箱。
相葉麻柳朝裡見昭奈神秘一笑,催促道:“昭奈,你打開冰箱看看能拿出些什麼。”
“能拿出些什麼是指……”
難不成還能想拿什麼就拿什麼?
“你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相葉麻柳锲而不舍地賣關子,表情有種隐秘的自豪和期待。
裡見昭奈聞言将信将疑地打開冰箱。
隻見冰箱上兩層堆滿了各色飲品與冷凍果蔬,下層則是芝士奶酪等醬料調味品,附加幾枚尚未拆封的布丁。正中間那層,放着一份被保鮮膜端端正正封好的黃金咖喱豬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