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性格溫柔又喜歡動物的,就一定是好人麼?”
裡見椿反客為主,悠哉走進佐藤慎的卧室,打開衣櫃大門,把衣服一件件往外扔。
“話說回來,佐藤先生喜歡的,就隻是聽話的動物吧?”
他似笑非笑轉頭對佐藤慎說。
“住、住手!”
佐藤慎捂着肚子趔趔趄趄沖上前試圖阻止,裡見椿卻一閃身走出卧室,以客廳為圓心左右環顧起來。
他想找的東西不在卧室裡。
他眯起眼,重新鎖定方向,快步上前打開冰箱的門。
霎時間,濃烈的腥臭攜着幽幽冷意撲鼻而來。将整台冰箱塞得滿滿當當的,是來自各種不知名動物的碎肉殘肢。
齊腕切斷的爪子與軀幹用保鮮膜一圈又一圈纏繞起來,按照大小層層碼放。正中央一層,貓狗的頭顱整齊列成一排,已經化膿腐爛。依稀可見雜亂的毛發貼合着頭骨,蒼蠅起舞,白色的蛆蟲隐蔽于其間扭動,眼睛處兩個黑洞洞的血窟窿與裡見椿無聲對視,訴說驚恐與迷茫。
屍水與血水混合成一種玫瑰色,順着冰箱層闆向下流淌。散落在地面上的血線蟲嗅到血的氣息,争先恐後向冰箱爬來。
至于地上酣睡着的小動物們……
它們早已徹骨冰涼。
“三年前,附近一帶頻繁出現流浪者死亡事件,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普遍已經高度腐爛。因為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沒有家屬認領屍體,所以自然成為了無頭懸案。”
裡見椿背對着佐藤慎,随手抓了個塑料袋套在手上,屏息在冰箱内翻找着什麼,悠悠道。
“聽說佐藤先生經常給拾荒者投喂食物?很善良麼。”
“……你什麼意思?”
佐藤慎愕然失色,他臉色煞白,嘴唇開開合合,最終卻隻吐出了這幾個字。
“真的隻是‘好人好事’而已麼?或者,我換句話說,”裡見椿依舊悠然得像閑話家常,他探手伸進冰箱深處,如同孩童翻找自己心愛的玩具,“為什麼要毒殺他們?據我所知,你好像每晚都會經過那個路口。而那裡,本來就是一些老人的固定拾荒地點。”
“這種事情,很重要嗎?”
佐藤慎忽然一反常态地冷靜下來,他語調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因為在路邊看到她就覺得很礙眼,所以想讓她稍微吃點苦頭,不行麼?”
佐藤慎放緩腳步,悄無聲息地逼近仍埋頭于冰箱渾然不覺危險的青年。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柄剔骨刀。
刀光雪亮一閃。
“啊,找到了。”
裡見椿拎出一截人類斷指甩到地上,一回頭,看見佐藤慎目露兇光,正朝他高高舉起剔骨刀。
他挑眉,不緊不慢地站直身子。
“哎呀,佐藤先生難道沒有學過麼?用尖銳物品對着客人是很不禮貌的一件事哦。”
裡見椿居高臨下地看向佐藤慎,藍綠色羽毛耳墜在頸側輕晃,他笑意盈盈地捏了捏下巴。
一瞬間。
振翅烏鴉停于屋頂,騰空飛魚墜入滄海,絢麗亮片凝固禮花炮口;蝴蝶駐足子房,口器吮含花蜜;葡萄被人一口咬下,酸甜汁液濺至半途;紛亂雨絲滞留空中,不安地遮住行人的眼。
時間由此停滞。
佐藤慎維持着舉刀的姿勢,冷汗不斷順着脊柱線滑落。他驚懼地瞪大雙眼,沖裡見椿怒目而視。
他動不了了。
見鬼。
這個人……到底是……
“啊,抱歉抱歉。我隻是對佐藤先生的事有些好奇,沒想到好像造成了你的誤解,”裡見椿扔了塑料袋,在佐藤慎身邊繞行一圈,“那就先來說說委托的事好了,你想把惱人的蟲子解決掉,是吧?”
佐藤慎艱難地随着他的動作轉動眼珠。
“那很簡單啊。”
裡見椿輕松地把剔骨刀從他手中抽走,輕輕拍了拍戴着黑色冰絲手套的手。
失去了剔骨刀,保持着滑稽高擡手姿勢的佐藤慎眼睜睜看着自己鼓脹如球的腹部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飛快幹癟凹陷。
“現在可以好好聊天了麼?”
裡見椿随手拖過把藤木扶手椅架腿而坐,一手支着腦袋,一手點了點桌子。
禁锢身體的龐大力量驟然消失,佐藤慎失去重心,狼狽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砰砰亂跳的心髒驚詫于自己弧度詭異如隕石坑的肚子。他不甘地擡起頭,雙目赤紅,咬牙切齒咒罵道:“混……混蛋!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你這不得好死的混賬東西!”
“嗳,我可是實打實幫助了佐藤先生,為什麼還要罵我混蛋?”
裡見椿揚眉,困惑不解地微笑着。他放下跷起的那條腿,狠狠一腳踩在佐藤慎頭上。
“唔!”
腦袋重重砸進地闆,口腔裡彌漫起血的腥味,碎裂的門牙搖搖欲墜,佐藤慎吃痛悶哼。
“你會找上耶夢加得,是因為你本就利用它做着虐殺動物視頻的買賣,沒錯吧?”
“你……你都知道了,何必多此一舉問我。”
佐藤慎啐出一口血沫。
“不見棺材不落淚。”
裡見椿“啧”了一聲,搖搖頭。
佐藤慎的肚子又如氣球一般飛速膨脹起來。
痛。
好痛。
佐藤慎太陽穴青筋暴起,為了抵禦疼痛,他的指甲死死摳住地闆,直至指尖滲出血迹。
千千萬萬條血線蟲于他肚中同時爆發式繁殖生長,不斷齧咬着他的血肉,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它們遊走于皮膚之下的軌迹。
他顫抖着爬向裡見椿,艱難抱住他的腳踝,向這無法忍受的痛楚屈服。他仰起頭,蒼白的嘴唇翕動片刻,哀求道:“求、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