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陷入須臾的沉默。
沈淮序似乎對她的驚訝有所預判,隻是沒想到她驚訝的反應是沖進衛生間。
一股熟悉的無法遏制的反胃又洶湧起來,像是被人按住鎖骨中間,還逐漸用力帶來的窒息痙攣,溫檸虛虛扶着洗手台,埋頭幹嘔了幾下。
無力再說話,隻擡手将垂落的頭發挽到耳後。
視線裡,有人遞了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
溫檸頓住片刻,沒擡眼,伸手接了過來,禮貌道謝。
那雙手修長好看,似竹節,手背青筋微凸。
他越沉穩、矜貴,越顯出她此刻的狼狽。
“你先走吧,到時候預約了手術時間,我會告訴你的。”溫檸忍住那股翻騰的惡心,漱了口水才堪堪擡頭望了一眼,沖他擺手道。
再熬幾天,等手術結束,她就能恢複正常的生活,不會失眠、不會孕吐、不會情緒變得敏感……
然而男人的身影并未離開,反而向前走近了半步。
還沒擡眼,就感覺到脊背覆上了一張寬大溫厚的手掌,動作有些生硬,但落下來的力道很輕柔,像是不敢用力。
溫檸心神一滞。
她反應過來,是沈淮序的手。
很奇怪,在他的輕拍下,胃裡的不舒适竟然真的被緩解。
溫檸手指蜷縮,拿起水杯漱口。
男人用手攏住她想要散落的頭發,動作再自然不過。
溫檸脊背僵了下,眼睫眨動。
她吐掉後挺直了身體,與那雙鹹濕深海般冰冷的雙眸相對,“謝謝。”
“好點了嗎?”沈淮序收回手,退到不冒犯的社交距離,似不經意的問:“要不要找醫生過來?”
溫檸看他一眼。
他不就穿着白褂,說這話就跟警察自己報警一樣。
沈淮序自知她的想法,主動解釋:“術業有專攻。”
眼前人眉眼深遂,望向人時仿佛蘊藏了無邊的月色,讓人沉浸在漩渦之中,而他仍舊像一汪無波的水,不喜不憂。
還說什麼不可推卸地責任,說了又有什麼用,孕吐不還都是她自己來,也不見他難受一下。
這種生理結構真不公平!
“除非醫生能代替我孕吐,不然來了也沒什麼用。”她又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洩憤似的把喝完的水遞給他。
絲毫沒有掩飾控訴的意味。
那眼神好像在說,你最好趕緊接下來。
沈淮序垂眼,她臉上所有的小表情都被盡收眼底。
他知道她生的很美,初見時,闖進房間不由分說将他困在牆邊,沒用力,他也沒醉到那種程度,但她攬住他的脖子,就像是一隻嬌貴漂亮,而又靈動狡黠的狐狸。
明明張揚跋扈的人,偏偏情緒又都寫在臉上,一點心眼也藏不住。
看他反應冷靜,溫檸提出心裡疑問,“你說結婚是什麼意思?我不覺得你是一個對結婚感興趣的人。”
她是母命難違,反正番外寫不出來,前男友也讓人糟心,相親權當娛樂活動。
但這幾天接觸下來,不論是她親眼看到的,還是護士在她耳邊透露出來的,這個工作狂都不是一個熱衷婚姻的人。
沈淮序直視着她,眸光冷靜,坦誠道:“我的确覺得婚姻可有可無,是因為沒有一個結婚的理由,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言外之意,他的确因為她懷孕了就要結婚。
難怪剛剛又問了一遍,隻是,他怎麼會覺得她會把孩子生下來?
除了這個意外,他們甚至都隻是陌生人。
溫檸提醒:“但我現在不生下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找茬,她總覺得自己打胎,要做手術,需要休息、會耽誤工作、影響她的心情……而他隻需要請假走一趟,這種差别讓人不爽。
“也一樣——”沈淮序視線落在她眼底,“不論是分娩還是流産,都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損害,這是我的責任。”
态度認真,找不出絲毫巧言令色的痕迹。
溫檸還未開口,又聽到他補充,“況且,我們本來就在相親。”
責任?
隻可惜她現在對任何男人的話都無感,诘問道:“要是跟你……那天晚上的和相親的不是同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