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着的這些日子,你還發燒嗎?”
“沒有。”
他溫熱的呼吸聲在她的耳邊,在她的額頭,在她的唇角,溫暖了小溪邊的常青松柏。白茫茫的雪在月光下,像他所有的愛意,皎潔得無法言說。
當陽光穿破雲層之時,新的春天到來了。
針對他們三人的通緝在1985年年底徹底落下帷幕。不知何故,上面的人随便找了三個替死鬼,拉到北京城門口當衆槍斃,宣告此事已全部結束。
看着報紙上的那張被蒙住腦袋的三人照,瞎子哼笑,将報紙遞給靈兒和張起靈。
“就這,放過我們了?”靈兒疑問。
“這件事,再查下去,隻會給他們自己帶來麻煩。”
“怎麼說?”
瞎子拿出了靈兒帶回來的那個爆炸遙控器擺在桌子上,“他們早就在那些樓裡安裝了炸彈,你隻是正好替他們完成了這次爆炸而已。”
靈兒點了點頭,“整個實驗項目,都是違法的,不能公之于衆的。所以他們早就再建造基地的時候想過銷毀證據。”
“聰明了哈!”瞎子拍手,向靈兒豎了個大拇指。
“那我們要回杭州嗎?”靈兒環顧着這間小木屋,這一年多,他們三在這裡也有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瞎子走到張起靈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啞巴,你的事還繼續嗎?”
張起靈看了瞎子一眼,沒有回答。
“要我說,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好嗎?”瞎子繼續說道。
張起靈依舊沒有回答。
靈兒心知小哥有他自己的想法,連忙道:“小哥,你想做什麼就做,不管你要去哪裡,我都陪着你。”
張起靈的目光落在了靈兒的臉上,良久,他緩緩地道:“我要一件東西。”
這可是頭一次,張起靈開口說他的願望,瞎子和靈兒都很驚訝,雖然不是知道他要什麼,但都立刻表示隻要能弄到,就去給他弄。
張起靈淡淡地答:“相機。”
瞎子皺眉,“你要那玩意幹橫麼?你會用嗎?”
靈兒拍了瞎子一掌,“買!”
就這樣,回到杭州後,張起靈拿到了他想要的相機。作為交換,他給靈兒買了全套的金庸小說,雖然知道她被瞎子忽悠了,但他沒有揭穿。她會知道的。
此刻的張起靈正坐在沙發上仔細閱讀着說明書,靈兒坐在他身邊擺弄着那款屬于八十年代的相機,機身的每一處細節都透露着工業時代的光輝。
接下來的幾年裡,張起靈沒有再提下墓的事情,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想下墓的意願。他用那個相機記錄了生命裡靈兒所有的模樣。他沒法像她一樣,用筆和紙畫出他們的生活,自從在西沙拍過那次照片後,他就決定了用這樣最簡單快捷的方法幫助以後失憶的自己想起她來。
夕陽回歸,秋雨淅淅瀝瀝,一顆一顆滴落在窗前的梧桐葉上。張起靈坐在床頭,一頁一頁翻着一本厚厚的相冊。
“唔,看這張,瞎子都糊了!”靈兒指着瞎子合不攏嘴的大笑臉,歪頭看着身邊的張起靈。
張起靈難得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靈兒怔住了,幾十年來,這是第二次看見他笑。就那麼一瞬間,就已經勝過了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她再也抵擋不住内心的渴望,輕聲喊了句小哥,便湊近吻了他的唇。
她的目光如水,柔情中藏着幾分洶湧。沒有給張起靈多餘的反應時間,便已伏在他身上。到底,地上的張起靈不如地下遊刃有餘。
張起靈的喉結在她濕潤的撫慰下微微顫動了一下。他意識到自己在被她掌控着,他的内心越燒越旺,曾經有多寒涼,如今便有多熾熱。就像囚了一整個冬天的種子,終于在一場春天的大雨後,奮不顧身破土而出。
他本能地翻身占據了主動,将她壓在身下,無法自拔地堕入了她的深淵裡。如此甘心情願。
靈兒滿心滿眼,隻看見了她的張起靈。一雙深情的眼睛,一抹熱烈的紅唇,還有一條狂野的麒麟。他如神亦如獸,在分秒間将她徹底撕碎。他的熱烈如從萬裡高空墜落,令她欲罷而不能,神魂颠倒,如癡如醉,如暗夜玫瑰初放,飄飄然又如躺在柔然的雲層之上。
月亮已經升起。
張起靈在靈兒聲聲嬌柔的小哥裡想要放棄黑暗空白的過往。他摟着她汗涔涔的身子,溫柔的目光注視着她熟睡的面龐。窗外那一輪明月透過窗簾打在被子的一角,他默默地計算着時間的流逝,直至深夜,都沒有睡過去。
“小哥?”
“嗯。”
“你怎麼了?”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溫柔地道:“你睡。”
“我陪你。”她說着從他懷裡撐坐起來,望着窗外,“小哥。”
“嗯。”
“我……又夢到那扇門了。”
張起靈從身後抱住了靈兒。
“小哥……那扇門……是不是有什麼意義?”
他隻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下巴懶洋洋地靠在她的肩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微側了頭,在他的額頭上落了個溫柔的吻,繼續自言自語。
“在山裡遇見你之後,我總會夢到那扇門。不過,随着時間的流逝,後來就沒夢到了,直到再次遇到了你。上一次夢見是我們從秦嶺回來的時候,那晚上,你發高燒了……”
靈兒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夢裡的青銅門總是給她帶來不安。張起靈依舊沉默,盡管沒有想起來那扇門意味着什麼,但他隐約察覺到那扇門将會給他們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收緊了環在她腰腹的手,兩個人就這麼坐在月光裡,靜靜地感受着時間的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