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迎擡手控住濺在自己身上的水花,卻惹得皮肉更加生氣。它無能地在裡面翻雲覆雨,每次浮上水面都被迫沉底。
因為沒有骨骼。
方迎總算發現那股詭異的連接感從何而來。喪屍多出來的部位可能正是這副皮肉的,而本體對其他身體部位有着天然的吸引力,靠近皮肉時,喪屍會因為骨骼被強行抽離的疼痛感而恐懼,于是害怕靠近。
一滴,三滴,一滴,三滴。
方迎數着水滴掉落頻率,繞柱的同時總算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喪屍攻擊有一定規律性,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罐子裡的皮肉在規律性地遊走!
“雲語。”方迎朝大門那邊無聲張口,“打碎這個罐子。”
雲語瞳孔地震,及時趕到方迎身邊,氣聲都蓋不住她語氣中的慌亂:“裡面這個明顯比外面這些強大,把它放出來我們又多一個勁敵。”
空氣濕度太大,發梢的水滴混雜着過于濃重的血氣滴落,她的腳邊聚成一灘水,而方迎一腳踏破平靜,眼神堅毅:“相信我,雲語。這塊肥肉出來後,其他喪屍都會死。”
明明都是新生,但不知為何,方迎那種無厘頭的自信就是能蠱惑人心。雲語對上她的眼神,心頭震顫,不再多說而是舉起拳頭蓄力:“方迎,我真是瘋了才會莫名其妙相信你。”
她從小摸爬滾打,吃過太多虧,把命交到别人手上還不如殺掉她。
但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放心把最脆弱的脖頸交給了方迎。要是那張貼紙有什麼副作用,她一定會暴斃。
拳頭與玻璃抗衡着,接觸點出現些許裂痕,雲語甩甩吃痛的手,面無表情地流着眼淚再次打了一拳。
轟!
實驗罐徹底破裂,方迎帶着淚流滿面的雲語及時跳到一旁。她笑着遞過去一張紙巾調侃:“副作用是流淚嗎?”
雲語并沒有哽咽,她接過紙巾擦拭眼淚吐槽:“太疼了,淚腺刹不住……你真的很像一個古人類,居然随身攜帶紙巾。”
方迎笑笑不說話,在罐子打破那瞬間,所有喪屍都痛苦地蜷縮在地,他們瘋狂捶打着多餘部位,驚恐地想要遠離那副皮肉。
皮肉爬行的速度并不快,對于喪屍來說倒像是一場無盡的淩遲。終于皮肉接觸到了第一個喪屍,那喪屍嘴裡“剋剋”喊着,壓在手下的胳膊終于還是掙破表皮飛進了本體中。
啪!
身邊的雲語立刻轉過身去幹嘔,方迎擰着眉頭擦掉臉上飛濺過來的腦漿,壓下幹嘔欲打量起皮肉的手來。
腦子不斷在眼前炸開,數十次爆炸後方迎已對腦漿免疫。無數骨骼四面八方飛進皮肉裡很快歸位,皮肉得以站立,足足有兩米高。
但還是沒有手指。
圓潤的手掌輕易拍碎喪屍的頭顱,皮肉将最後的眼球安進眼眶中,純黑瞳孔令人發怵。
恐怖的第六感再次爬上後背,上一次這種感覺來臨還是發現滿牆引誘劑。方迎直覺眼前這是個棘手的家夥,收起懶洋洋的鹹魚态度,拿出自己偷偷順的那把鑽機,趁皮肉還在待機時重重鑽進了它的頭!
腦殼很容易破開,方迎的心卻越來越沉,很快鑽機就無法進入更深,堪堪卡在大腦皮層。終于鑽頭報廢,那皮肉也緩緩轉頭。
二人僵持不下,誰都沒有先動。突然雲語一拳襲來,方迎接收信号,蜷起身子向後翻滾得以避開皮肉一擊。
那副皮肉仰天大吼,偏頭躲過雲語的拳頭,方迎奮起直追,水霧以手掌為中心形成一密閉空間,内裡奔騰的液體被擠壓到不斷滾動着,方迎壓彎身體擦着地面疾馳,趁其不備,朝向皮肉的手掌直直打了進去!
皮肉的嚎叫聲激昂,那手掌在液體壓力下被打穿,它氣急敗壞伸手去掃來不及躲避的方迎。
手掌上的圓洞不小,勁風帶動周邊空氣湧動,穿過那洞,眼前景象讓方迎大腦一片空白。
右掌攻擊方迎的同時,皮肉的左掌便朝剛剛被擊落在地的雲語打去。
導師們被洇紅的衣襟再次在方迎面前閃過,她來不及躲避,硬生生抗下皮肉一擊。
方迎隻覺喉頭一陣腥甜,反應過來時她連忙擦掉嘴邊的血,卻還是晚了一步。
手掌已經穿進雲語胸膛,她的眼神渙散,瞳孔瞬白。
方迎扶着玻璃止不住顫抖着。
一直以來她都将自己視為異界人,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甚至連末世元年是幾幾年都不知道。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看着其他人被喪屍攻擊異變,滿心隻想水完這個碩士研究生,然後順利畢業。
但在雲語為救自己而獻出生命的這一刻,她的腦海裡卻閃過一些碎片。
她看見自己一臉不屑地拾起門口的蘋果,珍藏在口袋裡直到腐爛。
她看見自己滿臉冷漠地看着不斷掙紮的人喝下試劑,記錄的本子上卻有幾處洇濕。
方迎聽不懂記憶中的人到底在念着什麼,她喉嚨幹澀發癢。
“雲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