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迎和林元安隻見過兩面,其實是不熟悉的。
但她清晰地記得,林元安聽到異種後的表情變化。
惡心,恐懼。
她是末世人,從小便被灌輸諸如喪屍和異種都會殺人的思想,和所有末世人沒什麼不同。
所以不可能說出“異種是我的同類”這種話。
林元安雙手緊握匕首,不可置信地對上方迎堪稱冷漠的眼睛:“……方迎,我是你的同類啊。”
“方老師,你怎麼能殺人呢……”
匕首被淺淺拔出,林元安心口的衣服被鮮血浸濕。方迎咬緊牙關,将匕首狠狠暗了下去!
“你再騙人試試呢?”
匕首在心髒裡咕叽咕叽地攪動,忽然匕首被一股強力制止,林元安流出血淚,心口彩光浮動。
她握住方迎的手腕,緩緩講匕首抽了出來:“方迎,你真的很冷漠。”
“喔。”這在以前的世界裡稱得上是誇獎,方迎内心毫無波瀾,“周六日,你專業課背完了嗎?”
一時間林元安的五官極速扭曲着,她的面容模糊,像極了和和周爸談條件的那人:“你們隻會催我學習!你們隻會催我學習!”
“好好好,不催不催。”方迎百無聊賴地搓搓耳朵吐槽道,“你的自律能力真的挺差的,說實話,要不然你報個班吧。”
林元安惱羞成怒,抄起匕首沖向方迎。而方迎本人卻不緊不慢,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
她大張雙臂,嘴角噙着笑意欣然接納了這一刀。她将林元安困在自己的懷抱裡,像當時刺入她的心口那樣,把匕首往自己心髒深處送去。
“周六日。”四下無聲,顯得方迎的氣聲越發急促,她疼到牙關打顫,卻還嘴硬放着狠話,“蛋殼裡黏膩,黑暗,讓人喘不過氣。”
“我提醒過你很多次了,但你自己不願跳出來,甘願每天藏在殼裡,沒人在乎。”
“想讓我們一起陪你?”
方迎再也支撐不住,她的視覺已經喪失,左手憑着直覺在她後背摸索,然後凝起一把水匕首再一次插進了林元安的心髒。
“做夢。”
——
身下有些刺痛,方迎擰着眉頭下意識扶着地闆卻摸到滿手黏膩。胳膊上有些瘙癢,她睜開眼睛低頭看去,滿眼紅光。
遊光正搖着尾巴拖出來的殘光将方迎身上的粘液一點點揪下去,方迎伸出食指摸了摸它圓滾滾的小腦袋站了起來。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現在方迎和還在昏迷的林元安依舊在客廳中,腳下是蛋殼教室的碎片,而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幻境。
或者說,是複制人代替了她們。
滿腔怒火難以承載,方迎将皮肉放出來清理身上的粘液,擡手護住了心口。
這個孵化異種顯然已經進化,方迎和複制人共享記憶,甚至疼痛感還在綿延。
如果這樣的話,那林元安……
方迎轉頭看去,林元安已經睜開眼睛,她滿眼驚恐地四處觀望着,猝不及防和方迎對視後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
看來她也記得。
方迎其實也不是很在意林元安害怕自己這件事,在她原本的世界,人際關系淡泊才是正常生活。
盡管她曾經嘗過合作的滋味。
她不認為自己殺掉複制人的做法是錯誤的,為了不讓林元安的心理陰影太大,她甚至允許林元安親手把自己也解決了。
可心中的無名火越來越旺,她第一次有些手足無措。
“方老師。”林元安怯怯開口,語氣中哪裡還有大小姐的嬌蠻,“你還是人嗎?”
聽到林元安願意和自己說話,心中的火氣總算消下去了一點。方迎朝她點點頭:“是,複制人已經死了。”
她們兩人被周爸騙進蛋殼教室裡,親身經曆了一次孵化過程。
而她們所謂的探索,隻不過是複制人在奮力,真正的本體一直都躺在客廳地闆上睡大覺。
“死了就好。”林元安心慌的不斷點擊沒信号的光腦,有些哽咽,“方老師,還是沒有信号。”
她們現在所在的空間已經和末世時間流速不同,自然信号無法共通。方迎走到那台立式鐘表前,打開鐘表的玻璃門。
那隻鐘擺不知何時已經歸位,它左右搖晃,敲擊着旁邊的心髒。
“當——”
“當——”
“當——”
窗外一群黑壓壓的烏鴉疾馳而過,方迎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找到了那本表皮泡發的日記,還有後面被撕下來的紙張。
“四月八日,陰。”
“今天狀态不錯,任務提前兩個小時就完成了,所以我才能看到一些平日裡看不到的事情。”
“那群複制品們跪在時鐘前,嘴裡不知道在念着什麼,像極了邪、教。我的家裡怎麼能出現這種東西!”
“四月九日,小雨。”
“最近我又開始褪色了,但好像能聽懂一點複制品們的禱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