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從巡邏喪屍腦子裡挖出來的珍珠和之前在學校大禮堂内遇到的珍珠還有一些區别。
方迎給珍珠敷了一層水膜保證它的活性:“這顆引誘劑的内部營養是黃色的。”
不似白色絮狀物,引誘劑似乎會根據外界環境的變化來選擇性地汲取營養,一顆顆黃色油脂粘連在薄膜上,共同将最中間那持續跳動的黑色小圓點包裹起來。
像是脂肪在保護心髒。
“一切都對上了。”雲語面色沉重,她頗有些擔憂地看向方迎,“還要繼續下去嗎?”
她們曾經的荒誕猜想正在被一件件證實,雲語實在難以想象方迎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她之前的生活和認知将會被全盤否定,她所以為的虛假世界将給予她重擊。
雲語沒去管安也那探究的目光,因為她又何嘗不是和方迎處在同一困境之中。
周邊的熱情銷售聲和噓寒問暖隻增不減,在一片嘈雜聲中,雲語突然聽到一道有力的聲音傳來。
“當然。”方迎那澄亮的眼睛甚至比頂棚上的燈還要耀眼,柔白的月光悄悄從天窗上爬了進來,雲語不知道眼前的夜到底有沒有遵循地球轉動規律,月光又是不是利箐這個鬼地方給她們使的絆子,但她卻從沒有像此刻一般鎮定又安心過。
她聽到方迎說着。
“如果在階梯争奪賽之前問我這個問題,我可能會猶豫。”方迎的聲音幹脆,像是雪山上接受泉水洗禮多年的冰川一般,“但現在,我沒什麼好猶豫的。”
“這個世界并沒有我想的那麼糟。雖然它的空氣不好,到了十一月都處于高溫,無數的飛船占領天空讓人看不清太陽。”
“我剛來到這裡就慘遭大追殺,房子都是破的。”
“但這十一月的高溫足以溫暖窗前樹葉上懸挂的冰霜。”
“就像我依然覺得人類文明充滿魅力一樣。”
這番話屬實有點煽情,方迎說完後尴尬地咳嗽了幾聲,操着碳素筆在闆夾上塗畫着:“我說完了。”
雲語沒有動作,安也則是默默帶上了她的兜帽,二樓銷售市場以她們為中心,鴉雀無聲。
許久後安也搓了搓胳膊說道:“雖然我挺讨厭你的,但不可否認你剛剛說的很對。”
方才寂靜的處境讓方迎恨不得下樓再挑戰一次那個奇怪的争奪賽以平心中尴尬,好不容易消化的差不多了,卻又被安也挑起了話頭,方迎轉身作勢便要去捂安也的嘴,卻被她抓住了砸在她腳邊的那滴眼淚。
這個小女孩,怎麼又哭了?
嘴硬但愛哭的小女孩安也雖然聽不懂她們倆在打什麼啞迷,但不妨礙她共情:“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們一個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她按照慣例先兵後禮:“剛開始進入到陌生環境,就算強大如我也會害怕。”
黑暗的記憶一旦打開便難以收場,安也的牙齒咔咔作響,“周圍的......人,和我以前認識的都不一樣。”
“他們大多沉默,他們漫無目的地遊走,最重要的是,他們之中沒有我熟知的朋友。”
“可是去到那裡一周我便明白,人一旦離開自己認知以内的世界就像美人魚突然長出了雙腿。”雲語還以為安也要講述自己的悲慘經曆,連眼淚都準備好了,沒想到她卻話鋒一轉。
“剛剛擡腳走路的時候,我歪歪扭扭,所經之處滿是我的血腳印。”安也慢慢松開了牙關,終于擡起頭。雲語這才發現,安也她根本沒哭,反而多了幾分活人的氣息。
“可是雙腿便是我探索陸地最有力的工具。”體内的力量是她之前希冀卻完全不可能得到的,她攥緊拳頭,一一掃過那些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保安們,“我感受森林,感受沙漠,甚至可以帶着裝備去往我生活類很久的海洋中。”
“擁有雙腿的我無所不能。”
安也像是所有青春期的少女們一樣,性情古怪又乖張,覺得世界也不過如此,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象,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了超能力該如何隐藏身份在普通人裡拯救世界。
雖然話語有些中二,但安也并不會因此羞愧,她坐在桌子上,眼神犀利的像是一隻翺翔的鷹。
突然,周邊響起一陣鼓掌聲,三人朝聲源看去,隻見剛剛那個罵完雲語的喪屍哭的哽咽,手上帶着的戒指不斷反射着光芒。
很像安也的光暈。
“沒想到,在商場還能遇到我的知音。”戒指喪屍激動地朝攤位走來,“我每次和别人說到我是美人魚公主時,他們都隻會嘲笑我。”
“可我曾經的魚尾隻能将我困在無邊無際的大海裡,獨自面對沒有一絲光亮的、刺骨的海水。”
“當然,我們的人魚家族很強大,還有很多像我一樣被困在海裡的人魚們,我們心心相惜,但由于手上的蹼,沒有辦法緊扣雙手。”
她的雙手将一把韭菜捧起又放下,像是一個很有經驗的菜商。方迎站在她的身邊,沉默地掃過她手上粗糙的繭。
“看你們很久都沒出單了吧,完不成銷售額可是會被趕出二樓的。”她俏皮地眨眨眼睛,擡手間便憑空出現了三個為她拎包的跟班喪屍,“我全要了。”
“那可不行!”又一道聲音響起,圓環對面一身穿西裝的SA帶着一個有些害羞的SA走來:“剛剛人太多給我忙壞了......我早就聽同事們說你在一樓賣的韭菜可以讓人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