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到虛脫,顫抖的腿無論如何都無法支撐她站立起來,安也索性就像一條脫力的泥鳅一般爬了過去,用力捶打着空氣牆。
空氣牆是無色透明的,在旁人眼裡,安也像是瘋了一般死命敲擊着靠在虛空中的衛喬思,但後者卻沒有被撼動半分。
明明她們不再隔着一條人流如織的街道,不再隔着那道破舊的宿舍門,她們頭抵着頭,幹淨的小手被染滿鮮血的大手微微包裹着。
可是偏偏無法觸碰到彼此的體溫。
“她的心髒被穿破了!”樓上一道雄厚的聲音傳來,“珍珠沒了!我們的珍珠沒了!”
一聲起,所有被震懾住的拍賣者們又紛紛當起了理中客。
那雄厚聲音本人将自己搶購的“01号”演出票藏進兜裡,又改變自己的聲線:“對啊對啊,這可是拍賣會!誰想看這些?退錢!”
不少人附和着他,頓時場内一片混亂。
“退錢!”
“退錢!”
“珍珠殘缺了,退錢!”
“……等等,地上的小孩呢?”
“啊……啊啊啊啊啊!”
隻見一道光影自空中劃過,與透明穹頂外短暫停留的彗星一齊消失。早已看不見主星的蹤迹,伴随着一道慘烈的尖叫聲,某一窗戶内突然飛出一具屍體,飛濺的血花掉落在光的尾韻上,載着它一并融進暗紅的衣服裡。
黑色的衛衣外套被脫下,張揚的銀白發絲飛舞着,安也将手上的血擦幹淨,又蹭了蹭紅褲子上被濺上的斑斑點點。
沾着血的皺巴巴外套被随手扔在了屍體上,安也慘白的身體上隐隐發着一點灰,黑色内搭的心口處比其他地方都要暗紅。
殺人後,安也有些惴惴不安,畢竟現在她也是有夥伴的人,要是……
“我記得古籍上講過,這是一種印花工藝。”雲語打量着她的褲子,突然将安也拉過來放在自己和方迎的中間,“手藝這麼高,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一起搞點副業啊?”
安也搖了搖頭,殺人後的餘韻還未消散,她不似剛剛那般着急,再一次一步步挪動到那堵空氣牆前,生怕殺氣讓衛喬思感到不适。
“……”
她張張嘴,最終還是沒開口。安也一拳比一拳用力的攻擊着空氣牆,始終無法撼動。
“你是那個小孩。”一道陰影将照耀在衛喬思臉上的光擋住,一号挂着天真的表情一把将鐵欄杆抽了出來,腹腔裡的霧蒙蒙短暫亮了一下,“你是她身邊的小孩。”
“你是一個死人。”安也語氣冷冷地看着衛喬思的後腦勺,“你将是她身邊的死人。”
“我當然不會。”一号信誓旦旦地揚起頭顱,他将方迎送的核桃拿出來炫耀,“她不止會保護你們,她還會保護我。”
方迎給的阻斷貼不算多,一号試探性地在自己身上貼了一個。果然不出他所料,貼上的瞬間一顆綠色珍珠便掉了下來,很快就感覺體内的躁動感弱了幾分,連頭都沒有那麼痛了。
“這是她給我的禮物,她知道我生病了。”一号瞬間反了悔,他将方迎送的所有東西都收了起來,把衛喬思撥到一邊後敲敲空氣牆,靠近恨不得把他殺掉的安也興奮的問道,“她對你真的好好,就連殺了人都護着你。”
“那她一定會保護我的。”一号憧憬地想着今後被保護的生活,表情天真爛漫,“我們之後會離開利箐嗎?我還沒有出去過。”
“我總是聽他們說,外面多麼多麼兇險,但在我看來,那分明是充滿自由的繁華。”
“我想跟着你們一起探險。”
随着比賽結束,空氣牆也消散,衛喬思有些僵硬的身體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好啊。”
安也側身擋住一号的視線,身後磁陸核桃驅動的聲音不算小,她甚至能感覺到無數帶着核桃樹氣味的阻斷貼在空中亂飛。
衛喬思死在自己眼前的沖擊力太大,安也也終于理解了後來她的渾渾噩噩。但她比衛喬思當年的處境好很多。
至少,她有值得信任的夥伴。
“你同意啦!”雖然一号有些讨厭這個總是纏着方迎的小孩,但他必須要學着接納同伴,他高興地握住安也瘦弱的肩膀,“那我們第一站先去哪兒!”
“嗤!”
二人間一道熟悉的金光乍現,一号身體猛的一僵,他愣怔着低頭,隻見那根鐵欄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安也的手中。
另一端又是何時插入自己的心口。
可真正讓他難以呼吸的卻是腹腔。
那隻從後伸進來的手緊緊探進了那團霧中,突然一号雙腿一軟直直向前栽去,柔順的小卷毛一頭插進血泊中。
那隻在衛喬思眼裡看到過的精美手镯,如今也短暫地出現在了他的身體裡。
安也利索地抽出欄杆朝着雲語和衛喬思奔去,一号艱難地轉了個身,一秒便認出了那個背着光的身影。
他終于,看到了和夢一模一樣的身影。
“原來在這兒。”
手中的珍珠盤旋着,方迎将其收入水袋中。
“第一站,背信棄義者之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