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崩塌,碎石砸進海中掀起層層漣漪。
待方迎進入後,一切卻又恢複原狀。和之前沒什麼不同,海平面一路延伸至天邊,背後山峰的棱角被磨平,方迎踩在第三條裂痕之上。
骨頭權杖嗡嗡震動着,雲語轉頭望來,手中的書恰巧翻過一頁。
“嘩啦!”
像是有什麼在撐開裂縫一般,雲霧缭繞,世界陡然一轉,海天接壤處,太陽的位置偏斜幾分。
“喪屍語言書。”雲語獨坐海中央,喃喃道,“這是,語言書。”
她見過的,很久之前,她的記憶中是存在這本書的。
“諾林,我長大了也能在這本書上亂塗亂畫嗎?”
“先平安長大再說吧。”
記憶中,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爽朗地笑了一聲,耳邊的鋼筆聲便消失了。
“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會消失。”話語間并不樂觀,但那道聲音卻是情緒高昂,“我們不再是我們,但我們永遠是我們。”
七八歲的雲語并不能聽懂裡面的彎彎繞繞,隻是默默記下了封皮上那朵火紅的風信子圖案。
和手中書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是誰呢。”
雲語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她的記憶有些錯亂,小時候的記憶與在藍寶石中看到的記憶零碎拼接,她甚至懷疑現存的記憶也是拼湊起來的。
諾林另有其人。
那雲語呢?
掉入眼睛裡時,她确實做了一個美滿的夢。夢裡的她雖然身處魔窟之中,但一牆之隔内,滿屋子都是亮晶晶的寶石。
那個名叫諾林的女人像是古神話中的惡龍一般,每天都會往家裡帶不少彩色石頭,當時雲語最大的煩惱便是會被随便扔在地上的寶石硌到腳。
可和幼時實驗體時期的記憶一樣,諾林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帶走了。
醒來後,她分不清是幻境還是被遺忘的記憶。
甚至十分陰謀論的想,這一切是提前被設定好的程序,還是誰的異能?
“很像,真的很像。”雲語緩緩轉過頭來,拇指摩挲過書上的風信子,“不論是語言書,還是你。”
方迎對上她的眼神,一路順着看到了自己腕間的手镯。
上面,鑲嵌着三顆璀璨的寶石。
“這裡是鎏金海塑造的幻境。”腳下的朵朵浪花支撐起橋梁,方迎頂着雲語探究的目光走上前去,抽出了那本水書,“濁氣會像寄生蟲一樣腐蝕你的大腦皮層,鎏金會湧入其中篡改記憶。”
“甜蜜兇境,鎏金中水。”方迎随手翻了翻水書,十分随意地将其扔在一旁,“複制品而已。”
“複制品。”雲語意味深長的深深看了方迎一眼,最終隐下神色,“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曾經見過的真實場景。”
她不再糾結記憶,而是冷靜地為大家介紹幻境,“那幾座被我踏平的山,是我十五歲那年幹的。”
“幻境特地抽取了我感情最複雜的記憶,但它卻沒預料到,我已經記不清為什麼會因此幸福,滿心都是吃不飽飯的恐懼。”
說到此,雲語幹笑幾聲,“我隻是對着那些高蛋白蟲子下不了口而已,但見識了白中鹭的異能後,我已經不再恐懼了。”
“白中鹭身上的蟲子才是最惡心的。”
骨頭權杖被方迎随意扔在地上,雲語伸手就能摸到上面的風信子。
世界安靜,水面的起伏甚至比不上安也心中的飓風。幾人久違地坐在海面上,彼此相顧無言。
最終,雲語主動打破靜谧:“方迎,你對我從來沒有隐瞞,對嗎?”
幻境中的諾林,爆炸中的剪影。
和那人身上的寶石。
可方迎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自己是否有隐瞞。
“瞞你又如何?你們成年人能不能别這麼矯情。”安也緊閉雙眼,海風将她地動山搖的心跳聲吹散,“她能不要命跳下來救你,你還顧及什麼隐瞞不隐瞞的。”
“我隻知道,有人全心全意信任你,是一件難能可貴的事情。”
雲語頓時豁然開朗。
對啊,就算方迎真的是諾林又怎樣?
方迎已經把最重要的秘密與她共享了,自己怎麼能在危險之際計較這些?
“我在記憶中看到了它。”雲語指了指那本被遺棄的水書,“大概是這個輪廓,但水書中是空白的。”
攤開的頁面裡,奇形怪狀的黑色字塊在上面跳舞。
空白?
“語言書,與著者共通。”喪屍語言書說道,“即使這隻是一個複制品,但你仍然能看到原書中的内容。”
“你是我......書的主人,一切内容都在你腦海之中。”
透明的水書密密麻麻地擠滿了文字,字迹看起來像是方迎的,它們實時在頁面間跳動着,看起來内容豐富且有内涵。
但有一個問題——
“可我是文盲。”方迎看起來沒有半分不自在,拍打的水浪濺在書上,還十分逼真的氤濕幾片,“我看不懂三外。”
老師沒教啊。
雖然其他人聽不到語言書那死一般的沉默,但方迎還是踢了踢全場最有文化的雲語:“你會三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