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久久不散,荒野中唯有此處升起一柱。
方迎在空中飄了一會,撞到不少水蒸氣。
初始時會有些疼痛,但那些撞擊她的水珠們會突然轉變方向,一路跟随在她的身後。
偶有幾個幸運的,能溶于她的體内。
難道是這道門還沒結束?
方迎沒辦法下去,隻好懸在半空。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果然如周六日說的那樣,隻有心口存在顔色。
她整個人都是透明的。
“無能為力吧。”
忽而一道聲音響起,虛幻缥缈的身影直直紮進硝煙之中。
“你……是誰。”
白中鹭咳嗽幾聲,嗓子裡布滿灰塵。她咳的虛弱,氣息幾經于無。
“親眼看到爆炸,親眼看着緊鎖的大門,無能為力吧。”
硝煙通天,穿過雲層依稀分辨光暈。方迎慢慢飄過去,派一顆水珠過去探路。
剛接觸到煙霧表面,水珠便迅速變黑。緊接着,靜止的粉塵開始旋轉,火藥氣息彌漫。
每一顆灰塵都排列緊密,縫隙中傳出白中鹭冷漠的聲音。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像傳銷。”她的語氣一如既往,“有本事,就把我殺了。”
話音落,灰塵緊鑼密鼓地進行排列組合,不一會,中空便傳來一聲輕笑。
那道聲音柔和,帶着潮氣的語調令人十分安心。
“我不是來殺你的,我想求你幫個忙,當然我不是白嫖黨,會給予報酬。”
“多年前,我如願以償考上研究生,卻沒想到畢業論文會這麼難。導師的壓迫,組會的卷王,樣本的搜集,像是愚公移不走的大山。”
聽到這裡,方迎失笑。
這個聲音,還懂古寓言?
許是同病相憐,剛畢業沒多久的白中鹭沉默一瞬後開口:“關我什麼事。”
“但白沛的事,和你有關吧。”那聲音幹笑着,甚至能聽到擦汗聲,“我遊走在不同維度間,就是為了保證樣本的多樣性,不被單一條件所困。如果你能為我的論文添磚加瓦,我将滿足您一個願望。”
灰塵不再轉動,白中鹭也久久未開口。方迎拍拍灰塵旋風,擡頭看了眼天,卻發現自己就在天上。
“沒信号了?”
裡面是聲音刺啦刺啦,像是一台滿是雪花的老舊電視機。
水滴快速凝結,直沖雲霄。方迎一拳将嚴絲合縫的灰塵旋風打散!
波瀾的靈魂入侵灰塵後,早已停滞的旋風便跟着她一起運動起來。方迎調整一下水滴天線,就安然地排列組合起來。
“……可以。”
中間的情節沒聽清,再睜眼時,白中鹭艱難地拄着地站起身,“可以。”
周遭屍體橫肆,白中鹭越過半截實驗樓,踩着斷手斷腳朝方迎走來。
一股清流滑過大腦,細胞瘋狂重組,方迎看到自己伸出的手上,一隻髒兮兮有布滿傷口的手搭在上面。
“那好,我将取得我的報酬。”方迎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但視覺高度卻比平時矮幾分。
白中鹭猛的扭頭,将眼睛擋住。同時緊緊攥住方迎的手腕:“我的報酬。”
“都可以。”
下一秒,白中鹭臉色一白,捂着腹部摔倒在地!
額頭上汗如雨幕,将身下的一丁點火星撲滅。皮下無數纖長的組織跳躍着遊走,就連頭發都豎了起來。
她緊咬牙關,下颌止不住顫抖,卻依舊未發出一點聲音。
“你的樣本很有價值。”視線下移,一支試管放在眼下,揩掉白中鹭挂在睫毛上的淚珠。
“我将賦予它至高無上的價值。”
“啊!”
白中鹭終于疼痛難忍,她狠狠閉上眼睛,眼皮内也鼓動起來!
白大褂從裡面撕裂,碎布崩到悄然收縮的苔藓上。苔藓貪婪汲取着上面的血滴,不小心被火焰燎過。
很快,黑暗降臨。方迎跟随着視線向上看去,隻見一條條繩子遮蔽天空,将整個基地圈禁。
“呼。”
耳後一聲呼吸,方迎刺痛偏頭,前方便燃起一顆光球。
那顆光球懸在白中鹭頭頂,将她的面貌盡數暴露。那些顔色各異的繩子将她整個人都纏繞着,她平靜地站在對面,目不斜視盯着方迎這邊。
直到方迎看到一隻眼睛。
那些根本不是繩子,而是白中鹭的異能——柔光寄生。
不是所有寄生蟲都有眼睛,但那些有眼睛的纏繞速度會更快。白中鹭啞聲說道:“沒必要這麼惡心。”
“嘿嘿。”方迎被操縱着,擡手抓抓頭發,“學藝不精,學藝不精,不然也就不會因為樣本頭秃了。”
“……謝謝。”
五條寄生蟲自白中鹭頭發下彈射而出,此時整個基地都在她的眼下,想要找到白沛輕而易舉。
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白中鹭逐漸焦躁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找不到媽媽!
“萬一她趁亂跑了呢。”
靈魂被驟然彈出,方迎維持住身形,擡頭對上那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無色透明,中心一點黑色的瞳孔。
它沒有實體,隻有一個虛幻的、泛着霧氣的形狀。
“萬一她,有了自我意識,趁亂逃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