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鸢一直跪到太陽落山,屋裡的遲霜裡才悠悠轉醒。
修士身強體健,這樣跪上幾個時辰并不礙事。
遲霜裡昏迷時,有内門弟子陸陸續續來看他,屢屢經過齊鸢身邊,不住地竊竊私語。
孟濯塵叫他跪在這裡,就是為了叫他顔面盡失。
齊鸢本以為,在那日的鞭刑之後,他已經不會再更加丢臉了,他站起身後,有些狼狽地離開,一秒鐘也呆不下去,想要禦劍回到自己的西溪小院。
不知是不是因為齊鸢心緒不甯,亦或是方才真的跪得太久了,飛到半山腰的竹林上方時,齊鸢身子搖搖晃晃,竟從自己的東風劍上摔了下來。
白袍在風中紛飛不止,齊鸢直直地墜入了竹林裡。
他趴着,是個狼狽得不能再狼狽的姿勢,半邊臉頰粘着泥土,胸口被震得發痛。
為什麼?
齊鸢就這麼貼着地面,眼睛裡是颠倒的世界。
他再一次問自己這個問題。
他覺得委屈。
自從遲霜裡入斬月谷,仿佛原本屬于他的所有東西便通通都被遲霜裡給奪走了。
齊鸢自知他的性子沒有遲霜裡那般讨喜,他做不到謹言慎行,便隻埋頭修煉,他已經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衆人對遲霜裡的偏愛。
可數十年同門情誼,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為什麼連一點點的信任都不肯給他?
方才跪在地上,他心中已經一點點被失望填滿,可這會兒卻又不住地酸疼起來,疼得他想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獲得片刻的甯靜。
在最痛的時候,齊鸢想到的不是孟濯塵,不是陸岐舟,而是在暗室中的幻境。
他想到那些憑空浮出來的畫,畫的無一不是他意氣風發的模樣。
好像在作畫人眼中,他永遠是高傲的,耀眼的,從不肯低下頭顱的。
齊鸢閉了閉眼,忍住淚意,支着自己的劍從地上起來,東風劍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緒,嗡鳴不止。
齊鸢輕撫劍身。
就算不用搜魂,他也能自己查出真相。
他要讓遲霜裡,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