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提皮特管家似乎頗有怨言。
但他對法師大人忠心耿耿,既然法師下達了命令,他便匆匆離開了房間。
回來的時候,他的手裡已經搬來了三面很大的古董西洋鏡、一隻純金制的水盆、一把銀剪刀、一疊牛皮紙、還有紅色墨水這些時靈需要的東西。
三面古董夕陽鏡形狀稍有不同,管家沖時靈确認道:“這樣的鏡子,行不行?”
時靈點了點頭,眼睛卻看着另一邊,含混地回答:“嗯可以。”
她盯着那隻純金水盆。不知道為什麼,有點舍不得離開目光。
……金閃閃的,好耀眼哦。
管家把東西放到一旁。而醫生大概是覺得這一切太難以理喻了。他被魔法所控說不出話,隻能看着時靈發出怪聲“嗡嗯!嗡嗯!”
時靈回過神來,朝他張望了一眼:“還有一個事。”
“是什麼?”管家回。
“太礙事的人不能出現在這裡,因為需要一個甯靜的環境。”時靈道。
醫生掙紮怒吼,如果不是被魔法束縛着,醫生又要沖過來打她了。
管家沒有動。但萊爾森法師衣袍裡的手卻難以察覺的動了一下。
一秒鐘之後,房間的大門就已經開啟,掙紮亂叫的醫生就已經貼着牆壁滑行,被送出去了。
含糊不清的叫聲裡,依稀能辨别出:你給我記住!這樣的字眼。
砰一聲,門又被關上了。
“…你可不要以為我們大人是向着你。”管家粗着聲音,略有些陰郁地說。看上去,他本人是更偏向相信醫生的。“大人這樣做也隻是因為你說你能夠治療好他的病。萬一不起作用,或者你有其他不對勁的行為——休想完好無損地離開這裡。”
他以為這話能吓到時靈,但時靈的反應卻很淡。她嗯了一聲。
“我當然不是靠着妄想來這裡的,我也很清楚失敗會又什麼代價。”
管家本想再回句什麼,可又不知道如何表達。瞧着時靈的樣子,看着她倒像是坦然。“…你弄吧。”
時靈走到房間窗邊,先把窗子鎖好,暗紅色的窗簾帷幔緊緊拉上,保證沒有一絲光亮穿過。然後她轉過身:
“大人,請您到這邊。”
她引着萊爾森法師來到了房間的正中央。
萊爾森法師站在了她說的位置。而他肩上那隻骷髅還在咯噔咯噔地咬着白森森的牙齒,毫無察覺地笑着。它撓了撓下巴,又捉弄似的朝萊爾森法師的頸邊吹了一口氣……
法師的身體一下垮了下來。強烈的冷意讓他難以自抑。
他一隻手攥緊自己另一側的肩膀,強撐着刺骨的寒意。
然而他的五指卻直直的穿過了骷髅的身體,并沒有觸碰到它,好像那不過是一片幻影。
還真是難纏的東西…時靈眯着眼睛,看那骷髅。
明明法師有很強大的魔法,卻被這種東西控制到這種地步…難道她世界存在的鬼怪,在魔法世界是超越魔法的存在麼?
算了…不想了。先解決問題。
時靈定了定神,拿起那一團細線,繞着萊爾森法師為中心,在地闆上構成了一個半徑約為1米的圈。
接下來,她搬起了管家放在一邊的三面鏡子……該說不說,這東西還挺沉的。
時靈吃着勁兒才把它們挪到正确的位置。
三面鏡子呈三角形的三個端點放置,而正中心則是萊爾森法師本人。她調整了鏡子的角度,确保鏡子能照到法師的臉。一經鏡子的折射,在鏡面構成的虛幻的空間裡,出現了無數個萊爾森法師,交疊重複…無窮無盡…令人眼花缭亂。
而時靈把鏡子布置好的時候,她聽到了耳畔附近咯吱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擡起了頭。
萊爾森法師肩膀上的骷髅似乎有點茫然。
它看了看前面的鏡子,又看了看後面的鏡子,以一根骨骼手為軸,在萊爾森法師的肩頭旋轉了幾周,像是為什麼而焦躁。
時靈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調整着鏡子的方向。
萊爾森法師在極度的寒冷中睜開眼,看着時靈忙前忙後。他雖然并不能理解時靈在做什麼,但他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時靈的烏黑的瞳孔無時不刻注視着他肩膀上下位置的東西。
這讓他相信,時靈應該是的确看到了他、斯提皮特……甚至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東西。
時靈又坐到了地上。
她拿起那把大剪刀和羊皮紙,開始剪紙。
剪法有些潦草。但幾剪下去,還是構成了一個輪廓。
那是一個人的形狀。
時靈放下剪刀,把羊皮紙展平。再起身去把管家放在桌子上的金水盆端了上來。
水盆中已經按她的要求接了半盆清水。
她把水盆放在三隻西洋鏡與萊爾森法師之間的位置。剛放下的時候,水盆裡還漾着一些水紋。等水平息之後,時靈才把剛剛剪好的人形紙張放了上去。
羊皮紙浸在水中,雖然顔色變深了一點,但并未沉底。
時靈趁這個時機,拿出了管家拿過來的羽毛筆。
黑色的羽毛柔韌且輕,意外的好拿。時靈捏着羽毛筆身,用金屬筆尖蘸取了紅色的墨水。然後,在水面上龍飛鳳舞的寫下了萊爾森法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