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二十九天的下午兩點半,未了跟于情出現在一家婦産科醫院。
面對那個既不想保大又不想保小的男人,未了在産房裡足足罵了他二十分鐘,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覺得不解氣。
“你罵完了沒有?”于情皺着眉頭問站在她身邊仍舊表現出一副咬牙切齒樣子的未了。
“我罵他都不解氣好吧,他老婆辛辛苦苦的操持他們那個家,還給他懷着孩子,他怎麼能說得出來這麼混蛋的話。我要是他老婆,我非打得他找不着北!”
“我倒是真沒看出來你還想當别人老婆?”于情說罷,眼神冷冷的看向未了。
感受到女人不和善的目光,未了趕緊解釋道:“額,我就是那麼一比方而已。”
“切!你挺會給自己找台階下。”于情接了未了的短,然後把卡片遞給她并催促她盡快執行任務。
未了原本還想再争論幾句,可後來一想還是執行任務要緊,于是按照流程說出卡片信息啟動了于情手中的藍色火焰和生死骰子。
待審判結果落定,未了一臉失落的跟着于情出了産房。
“嘩嘩嘩”的雨聲透過醫院外牆的雙層玻璃回蕩在整個樓道裡,未了望着粉身碎骨的雨珠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走吧,回領地。”于情站在離未了隻有五米不到的地方給她下達了指令。
“我不想回。”于情聽到未了的拒絕問她:“那你想怎樣?”
“給我‘可見模式’,我要出去一會兒。”
“不行!”
“我保證不違反任何禁令!就一會兒!”
“一會兒也不行!”
于情一連兩次的否定,令未了很是郁悶。
“那我就在醫院門口待會兒總行了吧。”未了說完,氣鼓鼓的走向通往一樓大廳的樓道。
北方的暴雨,有雷霆萬鈞之勢,所到之處頃刻間便挂起一道水做的簾幕。醫院外圍的高大梧桐樹,在無數的雨珠的瘋狂攻勢下被砸得落葉飄搖。那些因躲閃不及,仍舊穿梭在密雨當中的身披雨衣和手拿雨傘的行人越加人影朦胧,地面上迅速彙集的水流,如小型瀑布一般順着低窪的地勢湧進了醫院的下水道。
等到于情利用瞬移出現在醫院一層門診門口的時候,她看見站在花壇旁邊的未了正保持着張開雙臂的姿勢,任憑飛速降落的水滴在她周身迸開出不計其數的透明水花。
半小時過後,雨聲漸小,天氣轉晴,太陽耀眼的光芒又一次籠罩醫院的上方,未了學着小貓小狗的樣子将身上的雨水抖落下去幾分,然後朝着門口已經等待多時于情走去。
“我看你挺享受被雨淋的。”于情看着還在渾身滴水的未了忍不住調侃起來。
“這就是你不懂了,下次有機會你也可以試試。”
面對未了的無聊邀請于情先是給了她一記響當當的頭頂爆豆,然後嚴厲警告她不要胡說八道。
“能不能對我溫柔點,我也是個女生啊。”
于情聞言,将目光向未了的某個部位瞥了一眼,然後說道:“我知道,但你别做夢。”
注意到于情目光的未了迅速瞄了一眼自己的胸部,然後倔強的挺直了脊背。
“切!别裝了,趕緊走。”于情的話音一落,她便率先邁開步子朝醫院外走去。
站在原地的未了用手拉開已經濕透的上衣審視了一下,然後跟了上去。
從醫院出來,于情走在前,未了跟在後。
正在未了要吐槽于情非要趁她變成落湯雞後才要在路邊散步的單邊霸權行為時,也不知是哪個路人突然喊了一句:“快看!有彩虹!”
這個聲音一出,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然後朝醫院的東南上空望去。
“啊,好漂亮啊!”
“真的是彩虹!”
“快,快拍個照留念!”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人聲浪潮中,未了也被那道美麗的風景吸引了目光。她看着雨後的湛藍天空和那道懸挂在天際的飛虹,嘴角露出了發自内心的微笑。
風暴過後卻仍舊有值得期待的美景,或許這就是人生的一部分吧!
于情見未了遲遲不肯走便打算使用召喚,可還沒等她的響指落下,未了便迎面向她跑來。
原來是未了難得見一次彩虹,看見旁邊人都在拍照紀念這個時刻,便也想着問于情是否有手機一借。然而就在她要停穩步子時,卻腳下一滑撲向了于情。她閉上眼睛準備迎接大地的親吻,又在下一秒鐘被一雙手将她攔在半空。
“跑這麼快幹什麼?彩虹又不會立刻消失。”于情批評完未了,看着她越來越紅的耳朵,才意識到自己手下的一片柔軟。她稍稍用力讓未了直起身子,然後松開雙手不自然的輕咳兩聲。
“那個,我是想問有沒有手機,我剛剛看見别人都在拍照,所以也想留個紀念。你要是沒有就算了,反正以後我有了工資也可以自己買。”未了的話像連珠炮一樣從嘴裡跑出來,這導緻她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緊張。
“我沒手機。”于情的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撒謊,她認真的表情更是讓未了呆愣了一兩秒鐘。
“你今天有點反常。”未了腦子一抽,從嘴裡冒出了這麼一句。
“再胡說,小心我回去關你禁閉。”于情看着未了那張越來越熟悉的臉,警告她不要以為什麼話都可以說。
“啊?又是禁閉!”未了一聽見于情說個字眼,就忍不住回想起上一次悲慘的經曆。
“你不要給我擺出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你要是不想挨罰,就管好你的腦子和嘴。”于情說罷,戳了戳未了的嘴角。
也許是覺得兩人今天的相處氛圍比較融洽,也許是早就對于情産生了諸多好奇,未了再三猶豫之下決定滿足一下自己的“八卦之魂”。
“你今天為什麼穿成這樣啊?是不是要去見誰?”未了賤嗖嗖的表情,讓于情給了她個不加掩飾的白眼。
“怎麼,我連穿衣自由都沒有?你活在什麼年代?你别忘了,你的衣服也是我買的。”于情邊說,邊用兩指捏了捏未了的上衣肩角。
“當然沒忘,我有了錢會還的。”未了把嘴巴嘟起來,順手抹了一把聚集在睫毛上的水珠。
“你嘴巴噘那麼高,等着我給你挂個油瓶呢?”
“沒有啊。”
“沒有就趕緊走,還要執行下一個任務呢。”于情說完,拽着未了的衣領啟動了瞬移。
等到第三次任務執行完畢的時候,未了之前的被大雨澆透的衣服早已經徹底晾幹。北方盛夏一天中最暴曬的時間段過去之後,有閑暇時間的人們開始從空調房裡走出來開啟一日的出行計劃。
跟随于情步調的未了,目光裡除了一點小小的疲倦,更多的是對别人結伴出遊的羨慕。于情注意到這一點後,想着反正今天也沒有任務了,不如放她幾個小時的假讓她去“充充電”,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出去辦點事。
待又一次瞬移之後,未了的耳邊傳來了遠處的一片嬉鬧聲。她一擡頭,發現女人領她來到了某個遊樂場外圍的隐蔽角落。
“看來又是遊玩設備出問題導緻的人員傷亡問題。想當初還活着的時候,從新聞上沒少見這類事故。不知道今天又有幾個人被拉到了死亡名單上。”未了一邊想着,一邊跨步走出去。她走了幾步才想起來女人被落在後面,于是不好意思的回頭,打算對自己稍稍越矩的行為表達一下歉意。
高大茂密的楊樹,枝葉間隙投下點點光斑,正好落在未了的頭頂與周身。身高一米六出頭的她,第一眼看上去身形偏向瘦弱。那一頭半長的直發搭在肩頭,同于情第一次見她時一樣。未了的長相算不得當下大衆審美中的“漂亮”,但讓人看去就很舒服,她的頭小且臉型偏圓,自帶着點嬰兒肥,有着天然的年少感。于情相信如果不是知道她年齡的人,會以為她隻有20歲。
未了站在那裡,眼睛同正注視她的于情的目光相遇,她覺得那一分鐘,是她死後以來内心很甯靜的一分鐘,好像隻要那個女人站在那裡,她就知道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
于情邁動步子朝未了走去,未了率先轉移了視線。
“去吧,‘可見模式’。”于情把什麼東西塞到了未了的手中。
“嗯,”未了答完,才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可見模式’執行任務?什麼騷操作!”結果她低頭一看,手裡的東西根本不是被審判人的生辰卡片,而是兩張紅色毛爺爺!
“真發工資啊!”未了一邊愛不釋手的摩擦着紙币的邊角,一邊神情雀躍的問于情。
于情反問道:“你夠格領工資嗎?”
“嘶,”未了吸了口氣,皺着眉頭琢磨了一下,然後追加了一句,“好像不夠。”
“那就對了,這兩百塊繼續記賬。”
“那你的意思是要進遊樂場!”未了古靈精怪的挑了挑眉,眼神迫不及待地瞥向場内,于情看了她一眼,沒吱聲。
看到女人的默許,未了左右兩手各拿一張紅票子舉在空中,高興就像一隻跳舞的大猩猩。短暫的喜悅之後,她又不得不向于情陳述出了一個客觀問題。那就是在沒有提前網上預約訂票的情況下,這兩百塊錢想要買兩張成人票很有困難,畢竟物價虛高是不能否認的問題。
聽到未了談及的票價問題,于情回應道,“那又怎樣?兩百塊怎麼也夠你一張票錢了。”
“你不去啊?”未了瞪大眼睛看着于情。
于情雙手環抱在胸前,答道:“我沒興趣。”
“那我自己去多無聊,我不去了。”未了說完,把兩百塊遞果斷還給于情。
“不去拉倒!”于情倒是一點也不墨迹,她從未了手裡拿回兩百塊錢掉頭就走。
未了沒想到她就是說個場面話而已,結果女人連個讓她轉還的餘地也不給。現在要是因為這句場面話葬送了難得進場的機會,她恐怕要後悔的三天三夜睡不着覺。于是為了挽回這個巨大損失,她趕緊追了上去。
“松開,給你3秒鐘。”于情說罷,便開始計時。但3秒結束後,未了還抓着她的胳膊沒松開。
經過這一個月以來的接觸,未了的那些小心思早就被于情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了,她估計未了就是覺得自己這段時間沒給她冷臉,所以才覺得為了這麼點事不至于上巴掌。事實也的确如此,不管出于什麼原因,于情現在不想讓她和未了的相處模式再冷淡回去。所以她單手用力将未了的兩手撥掉之後,又把200塊錢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