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夜色被日出驅散,一行人在官道上走着。
火焰熄滅,如火紅色長蛇死去,人群走出一條蜿蜒的路線。
哒——哒——
腳步聲傳來。
日光中一個人走到前頭來,寬闊的額頭與舒展的眉間,一點朱紅如火焰一般灼熱,她穿着身靛藍色圓領袍,腰間束着精緻的革帶。
青年人頭上一頂玉冠,飾有價值連城的法寶。她手扶在腰間佩劍上,雪色的手與靈劍誅邪完全兩個色調,她看了一眼遠方的界碑,修仙之人,目及千裡之外也能達到。
這區區幾百米,甚至都不需要她用到什麼靈石,她看夠了後忽然道:“這就到附近了,五指山的邊上,霧村。”
歐陽清溪聽着,覺得她的聲音很平和,如同她平日裡給别人展示的樣子。
看起來就是一副溫和的樣子,不像是個天生的貴人。
身在靈山,天下修仙者向往的劍門中人,還是個養尊處優的内門徒子,一般都有十來個外門徒子巴結上去,請君差遣。
在大家的心目中,内門的姬無夜她的下巴得擡得高高的,鼻孔要長在天上,該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卻又聽聞她向來刻苦,每日揮劍三千次,夜裡還得在秘境中與邪魔搏鬥,鍛煉心智。
這麼一個人,又好像被她師尊養得氣質高華,雖說她不過是一個小國家的皇太子。
若是單論身份,她在周圍一群各個國家的王孫之間不太夠格,但是因為她幼年得仙緣,受老劍仙的點化,收入劍門首徒,是當代靈山中同輩翹楚。
歐陽清溪悄咪咪看了幾眼傳聞中的姬師姐,數十年也不大見到她。姬無夜的外貌特征初看之下,似乎與人們心中“溫柔”二字相去甚遠。
姬無夜的眉骨高聳,眼窩深邃,宛如刀刻般棱角分明,每一根線條都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這樣的五官布局,若以常規審美視之,定會認為她充滿了攻擊性,無情緒流露時更顯得孤傲,仿佛廟裡頭的冰冷神像,難以接近。
歐陽清溪正在發呆,冷不丁見身前的人移動了一下。
“都盯着我做什麼?”是姬無夜看完了四周的地形,眼見着霧氣越來越大,她回頭來對着衆人一笑。“我來看方向。”
她笑起來就仿佛春風化雨,任何人都無法對她生出警惕。
“是,師姐!”外門的徒子丁西雀躍道,她充滿仰慕的看着姬無夜靛藍色的衣袍背面,擠在人堆裡,身邊人叽叽喳喳的,她幾乎什麼也看不清。
誰知道,對方卻好像聽見了,回頭沖着她的方向微微點頭。她頓時心潮澎湃,跳起來揮了揮手。
姬無夜耳朵微動,眯眼看去,一個穿着玄色外門徒子服的少年聲音充滿生命力:“我會一直跟着姬師姐的!”
她目光落在對方橙色衣領處不顯眼的玉牌上——丁西…她恍然想起來,是那個愛管閑事的姒瑾救的可憐孩子。
她手掌握住腰間的誅邪劍柄上。
丁西熾熱的目光追随着仰慕的師姐而去,人人都說丁西是天煞孤星,撿她來的外門姒瑾長老說,一整個村的人都死光了,說是因為瘟疫,可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她是不祥之人。
周圍的外門師姐妹們都不敢靠近她身側,這一刻她居然有些熱淚盈眶,她辛辛苦苦留在外門,就是為了成為像姬無夜那樣厲害的人。
就算所有人都說姬無夜的不好,她也堅決不信。
聽說曾經有一個外門的白師姐闖入她房中,被她發現踹斷了幾根肋骨,險些就殺了那倒黴師姐。就算修仙者皮糙肉厚,恢複的也快,但是也不至于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
幾個外門徒子在後頭跟着,仗着沒人注意自己,嘀咕半天,傳音聊些八卦。
丁西厭惡的皺眉,狠狠瞪着她們。
幾人竊竊私語,時而會心一笑,時而眉毛皺起,看起來格外滑稽,見丁西看過來,她們撇撇嘴轉了個方向。
“災星……”矮個子說。
“别理她,成天髒兮兮的,惹人厭。”同伴道。
“她還瞪着我們?晦氣,回頭收拾她。”幾個人嘀咕道。
丁西不懂,就是她們在人間俗世再有權勢,在修仙界講究強者為尊,誰也不想得罪風頭無兩的天才人物,更何況外門徒子和内門徒子對上有啥好處?
為什麼要說師姐的壞話?她憤憤不平的想,假如我是姬師姐,一定也會生氣,一劍就可以殺了她們這些人,她的心髒又快速而激烈的跳動。
她有些頭疼,突然陰暗的想,假如我是姬無夜,一定會殺了所有忤逆自己的人。
她看向人群前面的十分顯眼的靛藍色衣袍,才清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麼想那麼可怕的事,有些心有餘悸。
姬無夜已經禦劍先走了,随她行走着,周身如有光暈貼合着,攝人心魄。
很快,她身處五指山中,此刻那猴也尋不見了,濃霧裡,伸手不見五指。
“歐陽清溪。”姬師姐喚一聲,旁邊的橙色衣裳的少年一回頭,今日披着的短發一晃,橙色的發帶末端飾物在空中叮鈴鈴響。“怎麼了?姬姐姐。”
“你師姐去哪兒了?”那人手指捏着一方小印,嘴角含笑望着矮一個頭的歐陽清溪,小煞星方才還在别的門派面前叫嚣呢。似乎恨不得把得罪她的人都挫骨揚灰了,嘴巴壞壞的,性格很是跋扈。
這會兒倒乖的像個小貓似的。
“就該讓姬師姐管住她!”一個外門徒子小聲道,她掩着嘴巴,一張一合的,頗有些賊眉鼠眼。
旁邊聊天的人噗嗤一笑,“說得輕松,姬師姐哪有那麼多空。”
周圍一衆外門姊妹都在暗暗發笑,好不容易有人制住這小魔頭,能見到她吃癟,還能一睹經常悟道修煉、閉關許久的姬師姐的風采,可真是不容易呀!
歐陽清溪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她撓了撓額頭上的小傷口,橙色的發帶随之輕輕搖曳,仿佛連空氣都跟着活潑起來。她抓耳撈腮地:“哦……”
“師姐她啊,說是去五指山的深處,尋找一種能助我們劍門修煉的稀有靈草——‘晨光草’。說是這東西隻在日出時分,于最隐秘的地方綻放,吸取第一縷陽光的精華,對提升靈韻有着不可估量的效果。”
姬師姐聞言,眉間紅痣一動,她輕輕點頭,目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林木,仿佛能洞穿一切迷霧。
她道:“原來如此,她倒是會挑時候。不過,這‘晨光草’難得一見,又極易被其她高階靈獸或是修行者捷足先登,我們得盡快找到她。”
說着,姬師姐輕啟唇念法令,“阿恒,尋物。”
“叮鈴——”
一道清脆的鈴聲自她腰間響起,那是她随身攜帶的法寶之一,名為“恒鈴”,其中被她的靈氣養出來的微弱器靈阿恒,她能感應到周圍靈氣的微妙變化,指引方向。鈴聲悠揚,似能穿透山林間的喧嚣,引領衆人前行。
“咯吱——叮——”聲音仿佛卡住了,又好像鐵鏽了似的
恒鈴發出詭異的聲音,正常人聽了都覺得十分駭人。
随着鈴聲的指引,一行人穿梭于密林之間,腳下的土地漸漸變得松軟,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花香與草藥的清新。五指山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隐若現。
随着“恒鈴”清脆的鈴聲在山谷間回蕩,她們逐漸深入了五指山的腹地。
此時的山林愈發茂密,光線也變得斑駁陸離。突然,一位外門徒子停下腳步,她指着前方一片被陽光輕柔撫摸的山谷,驚訝地說:“那個蹲在地上的是不是賀師姐?”
“看!那是不是‘晨光草’?”有個外門徒子穿着橙色的長衣長褲,這是内門發的一整套徒子服,出來都穿常服,就她愛穿徒子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