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你自己找個位置坐下,随意點兒,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
然後她一邊握着椅子扶手站起,快步朝廚房走去,一邊在嘴裡念叨:“是小謝和韻宛回來了,我得趕緊讓人把熱好的飯菜端出來。”
這一刻,餐廳内的人幾乎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謝斯遇身上,無人發現背對着餐廳門口的楚兮晚在聽見某個聲音後,身形忽地一滞,眸底掀起了道不大不小的波瀾。
下一秒,身旁木椅蓦地拉開,有人在楚兮晚身旁落坐。
随之而來的是一抹濃郁的氣味,宛如香水瓶被人失手打翻,不小心染在身上的香味久久未散去。
“兮晚,你也在呀。”
楚韻宛聲調上揚,語氣裡略帶了點驚訝,好像進門幾分鐘之後才注意到楚兮晚這個大活人的存在。
恰好保姆将餐前使用的消毒濕巾擺上桌,楚兮晚擡手抽了一張。
直到把才十個手指頭由裡到外完全擦幹淨後,才慢悠悠地開口。
“看見我出現在楚家你很驚訝?”
“沒記錯的話,楚東振知道我回國這消息還是從你口中得知的,你怎麼會不知道我今天要回來。”
楚韻宛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就被楚兮晚發覺并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下意識朝謝斯遇的方向瞥了一眼,發現他與楚東振聊得正歡,沒有注意到她和楚兮晚之間的暗潮湧動,暗自松了口氣。
讪讪地笑了聲,面露些許尴尬神色:“我隻是随意說了一嘴,沒想到叔叔動作這麼快。”
楚兮晚揉了揉後頸,眼神沒有半分溫度。
“你累不累啊?平常上班沒滿足你的戲瘾,現在還要帶上一層厚厚的面具繼續表演。”
“你沒演累,我都看累了。”
她承認她說出口的話确實有些傷人,楚韻宛眼角頓時泛紅,在燈光照射下甚至能看見星星點點的水光。
“兮晚,我沒……”
“菜都上齊了——”
馮玉霜端着一碟青菜從廚房走出來,音調高且洪亮,正好将楚兮晚不想聽的話打斷。
但未曾想過,更讓她心煩的事情還在後面。
“小謝來嘗嘗阿姨的手藝。”馮玉霜用公筷為謝斯遇夾菜,臉上挂着笑,“今天聽韻宛說你要來,我一大清早就讓人準備了食材,親自下廚做了這桌菜。”
楚韻宛跟着說:”“我最愛吃的就是我媽做的雞腿,特别入味。”
這場家庭聚餐的主角由楚兮晚變成了謝斯遇,她隻是被楚東振拉來湊人數的背景闆而已。
之後餐桌中呈現出一派其樂融融的畫面,仿佛他們是極度幸福的一家人。
但有兩個人表現平淡。
楚兮晚對這一切早就已經免疫了,這些年的留學生活足以支撐她消化漫長的孤獨。
另外一個人則是許璟。
他默默扒拉自己的飯碗,腦袋沒有擡起過,安靜到讓人無法感受到他的存在。
聊天聲音仍沒有停止,話題悉數圍繞着謝斯遇和楚韻宛兩人開展,大多數時間都是馮玉霜在說。
完全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語’這個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
如果在場的是18歲的楚兮晚,她一定會掀桌而起,将自己聽到馮玉霜和楚韻宛聲音的心煩和不快盡數發洩而出,決不讓每一個人好過。
但現在不一樣,楚兮晚不再是18歲的孩子,也不是被誰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更遑留學幾年在知識能力,為人處世各方面得到了不小的增長,連帶着心性都沉穩許多。
可本性依舊,沒有改變。她不是一個善良的人,特别還是面對這令她無比厭惡的一家人時。
今天是楚兮晚回到國内的第二天,也是她正式吃的第二頓飯。
雖然馮玉霜嘴上說這一大桌子菜肴由她制作,但吃入口後味蕾傳來的熟悉感讓楚兮晚能立即辨别出來,事實并非如此。
大部分菜品都是吳阿姨做的。
從楚兮晚有記憶起,吳阿姨就在楚家工作,是母親親手挑選的人,到現在以二十年有餘。她一日三餐皆由吳阿姨一手負責,想吃不出來都難,因而胃也被養的極為挑剔。
初到英國時,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吳阿姨的手藝。
好不容易将自己注意力從面前聊天的這些人身上移除,一雙筷子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飯碗上方。
驚訝之餘,也拉回了她的思緒。
“姐姐,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魚肉了。”
“魚刺已經提前挑好了。”
公筷攜着一塊鮮嫩的魚肉,然後穩穩落入她碗中。
楚兮晚下意識擡頭望去,今晚第一個為她夾菜的人,是她那便宜弟弟。
接着唇齒微動,“不……”剛說出一個字,剩下的話卡在嘴邊,硬生生被人截斷。
“她對魚肉過敏。”
楚兮晚循聲望去,是謝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