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楚兮晚再次扭頭看向窗外,仍是漆黑一片。
是臨近淩晨,還是第二天夜晚?
她實在分辨不出自己睡了多久。
隻不過周晗悅的思緒仍陷在楚兮晚方才那番話裡,自動屏蔽掉身周一切聲音。
“悅悅?”
久久沒能得到回應,楚兮晚不由得轉過身來,伸出手掌在正愣神人的眼前晃了晃。
“什麼?”周晗悅身形明顯一怔,随後立即反應過來,“快一點了,你睡了兩個多小時。”
楚兮晚點點頭。
還好不是睡了一整天,這次回國她有正事要辦,不能耽誤。
接着,她雙手撐着身側,準備起身下床,視線冷不丁地從床頭矮櫃間掠過,而後直直盯住。
是一盒拆開使用過的抗過敏藥。
電光火石之間,腦海當中蓦然劃過一件被她忽略的事情。
不對勁,好像遺忘了某個細節。
當時,楚兮晚被過敏折磨得渾身上下極度難受,根本空不出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現在好點兒了才會想起當時的重重疑點。
繼而望向周晗悅,她狐疑地問:“悅悅,昨晚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是不是說過讓我等你三分鐘,你馬上就帶着抗過敏的藥到了?”
周晗悅感覺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就快被她看穿,神色有一瞬間恍惚,然後迅速否認:“沒有呀,你記錯了吧,要不然就是你聽錯了。”
為了增加話語的可信度,還義正言辭地搖了下腦袋。
“是……是這樣嗎?”周晗悅笃定的神情開始讓楚兮晚産生自我懷疑,語氣也愈發不确定。
“當然了,你肯定是被過敏折磨糊塗了。”周晗悅偷偷瞥了一眼面前人的表情,直到在她臉上尋到類似迷茫的神情才放下心來,故作鎮定,再次開口,“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好在附近酒吧裡面玩,而酒店樓下的商業店鋪也正好有一家藥房。”
眼尾微微上揚,好像在說:一切都那麼湊巧,真不是我在憑空捏造。
說完,周晗悅稍稍偏過臉,暗自在心裡腹诽: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就暴露了。還有謝斯遇也是,明明這麼關心晚晚,卻連送藥這麼一件細微的小事都要借她的手完成。
謝斯遇這個膽小鬼。
聽完這個回答,楚兮晚沒有多想。
本來也就不是什麼大事,随口一問,或許周晗悅說的‘三分鐘後到’是在夢中出現的畫面,而她将現實與夢境混作一團了。
但是。
楚兮晚又将視線落回放在矮櫃上的抗過敏藥上。
除了魚肉之外,她還對一些藥物過敏,服用後沒有副作用的抗過敏藥少之又少,而這個牌子的抗過敏藥對她來說藥效最好,且不會産生其他症狀。
同時,也是最貴、最難買到的。
在英國至少需要跑完三家藥房才有這個牌子抗過敏藥,沒想到國内随便一家藥都有。
楚兮晚晃了晃腦袋,企圖清除腦海中混亂複雜的思慮,眸底閃過一絲譏諷:楚兮晚,你到底在執着些什麼?
與此同時,酒店樓下的馬路對面。
幽暗路燈下,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正斜靠在車頭旁,下颌微微仰起,一雙深棕色的眼瞳沾染上了些許暗夜的黑,仿佛在眸底生成了一團暈不開的濃墨。
謝斯遇視線抛向不遠處酒店的高層,房間窗口亮起的燈光如滿天繁星灑落,無法探尋最璀璨、最奪目且專屬于他的那顆星到底在哪兒。
身側燃起的點點猩紅逐漸朝指尖蔓延,腳邊落了滿滿一圈煙灰,甚至價值六位數的黑色手工皮鞋鞋面上都被燒毀了一點兒,看上去極為狼狽,而謝斯遇卻渾然未覺。
凜冽的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陣陣白霧經過暖色調路燈照射後原形畢露,寒氣見縫插針地鑽入路上行人皮膚裡,骨縫中,迫使行人不自覺地攏緊衣袖。
即便身上穿着單薄外衣,寒氣一點一點浸入骨髓中,謝斯遇依然保持先前站姿沒有動。
白霜慢慢在他外衣凝固,頭發絲兒也被霜雪染成純潔的白。
整個人由内到外散發出瘆人的寒意,如同一尊感知不到任何外界變化,内心沒有絲毫情感起伏的完美雕塑。
就這樣,謝斯遇不知道自己在站了多久,眼看着道路上過往的行人和車輛越來越少,眼裡的一顆又一顆星辰光芒趨于黯淡,他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很晚了,折磨了一晚上,她可能早就上床休息了。
但謝斯遇仍執拗地不願離開。
緊握在掌中的手機屏幕忽而亮起,在這寂靜漆黑的夜晚中尤為刺眼。
是一條消息。
【李軒麟:放心吧,悅悅告訴我楚兮晚沒事,你也早點回家休息。】
李軒麟都不用動腦子想謝斯遇抛下一屋子朋友驟然離席,如此急匆匆的舉動是為了誰,能讓他情緒産生如此強烈起伏的僅有一人。
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收回,繼續擡頭望去,又有幾個窗口熄了燈。
他站在樓下仰望,那一個個黑燈的窗口猶如無數個暗無邊際的深淵巨口,正兇狠地朝他張牙舞爪,再加上穿過叢林樹梢間迅猛的風發出的‘嗚呼’聲。
視覺聽覺的雙重刺激,瞬間讓人毛骨悚然,後背不禁爬上幾分寒意。
“斯遇——”
突如其來的女聲劃破了這番清靜,在一片夜色中顯得尤為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