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幾日過去,他又一次在貼滿芥川通緝令的地方停留。最後,他走進門,近距離觀察芥川龍之介的圖片,看了足足有兩分鐘,直接動手從牆上撕了一張通緝令下來。
“欸?你怎麼——”
“我想帶給一位鄰居,讓他小心這個家夥,可以嗎?”
警察的話哽在喉頭。
青年的态度很友好,撕掉通緝令的舉動不合理但原因聽起來能夠讓人接受。如果青年和通緝犯是一夥的壞蛋,光撕掉通緝令又有什麼用。
于是,警察不僅準許青年帶走,還拿出了其他犯人的通緝令,“要給你的鄰居?”
“嗯。一個從東京來橫濱工作的人租了我家對面的房子。”
“東京啊……”警察嘟囔着。他不太理解,為什麼有人會離開東京那種好地方,來橫濱工作。人不都是想往上走的嗎,偏要來橫濱工作,是圖什麼。
“這位芥川龍之介,”今井元岚點了點放在最上面的紙張,假意好奇道,“是那個黑手黨的人吧,就是‘那個’。我記得之前有件建築爆炸的事,就和這些家夥有關。”
實際上,他對芥川龍之介這幾年的作為完全不了解,但胡謅也一定能說中芥川幹出的事。破壞建築、殺人放火,往壞處想不會出錯的。攻擊性異能力者,港口黑手黨怎麼可能放手。
和話多的警察在芥川龍之介的事上聊了不多時,他背起球包混進了街道上的人群裡。
橫濱民風淳樸,他來橫濱的時機每一次都很湊巧并不是他的錯。
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玩偶,他撣了撣兔子玩偶沾上的灰。站在混亂的行人中,望着飛速駛離的運輸車歎了口氣。連通緝犯都能光明正大地在街頭作亂,那麼他會被特務科派人監視又是為什——好吧。事到如今,他不該再計較這個問題。沒有那一紙監視令,哪來的這種未來。
個人的經曆總是環環相扣的,缺少任何一環,都不一定能走上同一條路。他忘記對條野說的是,雖然他沒有感情經驗,但他也不喜歡異地戀。
1.
他閉起眼,躺在集裝箱頂上曬太陽,粉色的兔子玩偶在他手邊,随時摸得到。他對吹拂在臉上的海風說不上喜歡,也沒有很讨厭,但就連恍惚睡着做的夢都在海上飄着。
坐着蕩悠的小船,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出海,船尾挂着的漁網捕到了一大群鮮活得仍在蹦跳的魚,魚鱗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
可海裡怎麼可能捕得到淡水魚蝦。
争吵聲很快把他從夢中喚醒,胃部傳來的空虛饑餓感讓他不得不改變平躺的姿勢。他側過身繼續躺着,曲起左胳膊撐着腦袋,饒有興趣地聽少男少女們吵架,接着演變成打架。芥川龍之介吵不過兩個人,他隻能氣急之下對那位白發少年動狠手。少女沒能在鬥争中幸免,但看得出來芥川對小姑娘還是手下留情了,至少沒有像那位少年一樣身與心都被芥川摧殘一番。
少男少女們心很大,站在甲闆上吵架,聲音傳得很遠,也很清晰,融入海風中,他在集裝箱上能聽個八九不離十。和這種年紀的人打交道,他自己都變年輕了。
芥川身上的外套還是幾年前的那種,但脾氣比幾年前暴了很多,對着白發少年發了一通脾氣,從七十億美元到“太宰先生”“太宰先生”的,每一個話題都讓芥川的憤怒更進一步。一天到晚總是在生氣的話,不會很累嗎。
但他們為什麼會因為太宰的事吵起來,少男少女們和太宰有什麼關系。
他們吵得太專注,以至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思考着,換了個坐姿。暴起的黑獸想幹掉少年少女恐怕不是問題。
想到這,他對着集裝箱頂錘了兩拳,咚咚的不和諧音打斷了即将爆發的激烈沖突。
“什麼人?!”
異能黑獸化作黑刺,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迅速刺去,在最後一刻卻刺歪了。
——————
芥川龍之介不可思議地盯着那個男人看,滿腔的憤怒被震驚取代。
那張曾經熟悉得出現在他夢中的臉此刻就在他眼前。不是幻覺,他也不會認錯,就是他,那個有教唆太宰先生叛逃嫌疑的男人。
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
他奉命前去追殺和太宰先生叛逃一事有瓜葛的今井元岚,一轉眼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教唆幹部成員叛逃的嫌疑,這些年沒人替今井元岚洗清。他把今井元岚說給他聽的那句話帶回給首領,首領卻命令他停止對今井元岚的追殺,也不追究他在任務上的失敗。
後來,今井元岚消失了,他再也沒有在橫濱見過這個人,怎麼都有三四年的時間。
“是你。你回到橫濱了。”
一擊未中,操縱者收回分出去刺殺闖入者的黑獸,像守護戰利品似的把身邊的二人牢牢捆了起來。
“我這幾年來橫濱,每次都呆不了多久,自然見不到你。”看到芥川龍之介的行為,今井元岚忍俊不禁道,“看得那麼緊做什麼,你怕我從你手裡搶人嗎。我還不至于那麼貪。”
他的胳膊裡夾着那隻帶血的兔子玩偶,是他在少男少女被擄走的地方撿起的那隻。布料上沾了血,還想留在身邊的話,得用些化學試劑才能洗得幹淨。少女的視線一直追随着他手裡的兔子玩偶不肯移開。
芥川龍之介不想搭理這個非敵非友,難纏又立場不明的家夥。
“價值七十億的懸賞,真是太少見了。來聊聊吧,芥川。”
一張卡出現在今井元岚手裡,純黑的卡面在太陽光下格外突出。
“太宰還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有沒有教你怎麼在商業上和别人談判……你們能不能先别吵了。”
他聽得頭有些大。瞳和山内也是差不多年紀的人,但從沒有在他面前像這樣吵得如此激烈。山内倒是對同樣年紀相差不大的時透有一點意見,但也僅限于劍道一流。但也許……這正是和同齡人吵架的年紀?
中島敦目不轉睛地望着抱着兔子玩偶的男人。男人臉上的輕柔笑容是對芥川龍之介表示出的善意?還是對他和鏡花悲慘處境的慰藉。
但首先,這個人是誰?
“哼。”
黑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咬上了男人的胳膊。
今井元岚沒躲,忍受着黑獸的殘忍撕咬。鮮血連同被硬生生撕下的血肉一起揚到空中,被甩飛到空氣中的血珠似雨一般落下,這一瞬很短,但今井元岚記住了身體被黑獸扯下血肉時的詭異感覺。
芥川龍之介冷聲道,“離開偵探社之後,你依舊要站在武裝偵探社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