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桉樹其實是老榕樹。
當它還是遠洋之鳥聽風腸胃裡的過客時,我這裡剛剛才被認定為墓碑,小島隻不過是一處灰色的火山島,在大洋彼岸的主宰之花簇擁中等待着宿命。
雖然始終處于極夜,但那時候海水的藍,是青藍,青得微微,藍得漾漾。
小島距離長大還有一段時間,樹種想都沒想,以十分彪悍的視力瞄準小島中心的縫隙,掙脫了大氣環流母親的懷抱,進入了我的世界。
它說,這裡缺乏安全感,所以就紮根了。
“所以,你叫桉樹嗎?”我問。樹種嵌在縫隙裡,種皮已經裂開,露出翠綠的子葉,在淺藍中發出瑩瑩的光。
它明顯愣了一下:“你擁有這島嶼的支配權,其中自然包括我的名字。”
有一天,樹種開始綻放生命之綠,在灰色中開出綠蘊,聽風告訴我這不是桉樹。
樹種打斷了它的話:“幽藍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之後,我的世界離彼岸越來越遠,彼岸花煙紅的暈色漸漸被濃郁的藍所覆蓋,青藍的海水逐漸深沉了下去。彼岸花目送着一個個世界被流放,它魅如赤煉的紅,見證着數以千計的自由。
我問過尾随而來的怪物什麼是自由,它隻一路護送,擋去台風海嘯,我一度以為它不會講話,就像我以為那顆幽藍色星空裡發出金光的巨大星星是太陽,以為樹種叫桉樹。再然後,我發現我的世界隻有我一個了。
怪物很容易發怒,所以我用衣裙化了匹煉,将它綁在小島下方。
在知道怪物也需要脫皮前,白帆來了,又走了;鹿出現了,又消失了;月亮燦爛了,又簡單了……
榕樹漸漸地長成了一株撐着碧雲的屋子,隻有窗,沒有門,因為我能輕易地到達最深處的秘密。松鼠了解的,也隻有時間,而非世界。
每一個過客最初都驚喜一番,滿足了,便不辭而别,有的甚至留下不堪卒讀的故事,交與我在時間裡粉碎。
後來鳳告訴我彼岸的島嶼流放原則:自由不一定會燦爛,但擁有自己的,一定是自由的。
我已經在轉變對老樹的稱呼,但我的世界永遠是幽藍色,因為,彼岸花流放自由;因為,我的世界是寂靜的;因為,我是幽藍。
那個唯一,我期待與你分享藍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