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知道以後幾年都指望不上官方撥款,卓立仁為什麼還不肯接受這些掌櫃的‘捐款’呢?其實是沒必要,這些人的心意是好的,問題是都加一起也沒多少,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卓立仁回來這些天,已經抽空做了一個計劃,在未來的五年裡,他準備自己提供資金,跟美國導師戴維教授進行合作研究,主要是想通過這種合作,得到一些高水平的研究人員,就是把戴維教授現在的學生高薪聘請過來,由他們挑頭,再搭配一些中國助手,成立幾個課題組進行分門别類的專項研究,這樣做的好處是研究的進度比較快,還可以順帶着培養一部分中國學生。
美國的大學生畢業前,一般都有半年到一年的實習期,這些人在美國的實習條件當然會比來中國好的多,可是也得天天頂着大太陽,在地裡摸爬滾打一身泥,搞農業的就這樣,想幹幹淨淨的根本沒門。
這樣說起來,他們的畢業實習在美國與在中國差别真的不大,隻要想辦法在生活條件和薪水上讓他們心裡舒服點,想來沒什麼問題,何況他們在美國實習,除了生活補貼還沒有薪水可拿。
這麼幹的好處是可以快速出研究成果,要靠他自己一個人鼓搗,這麼大個東北得有多少種莊稼?玉米、高粱、小米、小麥、水稻、黃豆…就算是把其中的一半研究明白,還不得到猴年馬月去?
當然了,有好處自然就有壞處——費錢,按照他的這個計劃,每年至少也得花費幾萬大洋,按照農業研究的一般規律來看,至少要持續四到五年,才能有一個初步的結果。
家裡的這幾位老掌櫃一年的份例,都加一起也不夠卓立仁一年的費用,這些錢在他還真不算什麼,特别是随着一戰的愈演愈烈,他在美國和歐洲的那些工廠,在未來的幾年能給他賺到的錢幾乎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既然如此,就沒必要讓家裡的這些老人從自己腰包裡往外掏錢,關鍵是将來的人情不好還。
送走了這些來拜年的客人,卓立仁正想着去陪父母聊聊天,順便問問,明天去巴彥看望姥姥姥爺,是坐馬車去還是開汽車去,确定下來好吩咐人準備,轉臉卻看見陳強站在客廳門口,正對自己悄悄招手。
他有點納悶的過去問他,怎麼還不趕緊回家過年,陳強小聲說,按照往年的規矩,今天老爺太太應該去看望家裡買回來的那些孤兒,剛才趁着人多亂哄哄的時候,他已經去問過老爺,老爺說從今年開始,隻要大少爺在家,就由大少爺出面去看望那些孩子。
卓立仁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跟父母打了個招呼,穿好大衣,跟着陳強帶着何大勇,坐上馬車直奔木材廠而來。
卓立仁離開那年,哈爾濱鬧了一場瘟疫,後來他父親出面,陸陸續續收留了四百多個孤兒,本來按照母親的意思,應該盡量多收留一些,瘟疫過後,僅傅家甸一個區就有三千多個無家可歸的孤兒,他們的家人幾乎都死于這場瘟疫。
卓經武出身于官宦之家,他雖然沒做過官,他比誰都清楚那些下層官員的龌龊與卑鄙,他們自己不做好事,還不讓别人做好事,好人都讓你做了,不就更顯得他不是東西了嗎?
在得知濱江道台衙門設置的養濟院收留了五百個孤兒之後,卓經武讓陳強他們隻收留了四百個孤兒,堅決不肯與官府衙門比肩看齊。
盡管當初隻收留了四百個孤兒,後面這幾年,在他母親的安排下,陳強他們陸陸續續的又收留了三百多個,隻是零零碎碎的沒有當初那麼顯眼。
陳強是一個謹慎小心的人,他知道自己出面太紮眼,弄不好還會被那些衙門裡的官差還有警察當成是人販子,或者直接就是栽贓陷害也不好說。
他告訴那些被收留的孩子,讓他們别紮堆,出去玩的時候,在大街上找他們認識或者熟悉的孩子,隻要願意來就偷偷帶他們回來,陳強又在木材廠的旁邊,搭了十幾個長排的木頭房子,每個房子裡邊都是一長溜火炕,能睡四五十個孩子。
木材廠附近的土地基本上都被卓經武買下了,這些孩子就住在這些仿照俄羅斯人住的那種被稱為‘木刻楞’的木頭房子裡邊,一尺多粗的原木做牆,木頭縫裡都用東北特有的烏拉草和泥填滿,保溫性非常好,夏天不熱冬天不冷。
别看東北的冬天那麼冷,木材廠最不缺的就是燒柴,一到了冬天,晚上吃完了晚飯,這些本來無家可歸的孩子吃飽了,就在燒得熱乎乎的屋裡連打帶鬧的撒歡淘氣。
卓經武定的規矩:這些孤兒不論男女,六歲以上無一例外,全部開始上學,十歲以下的男女混住,一律半軍事化管理,每棟宿舍裡都有兩個木材廠職工的女眷照顧。
十歲以上的男女分住,全軍事化管理,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解決。卓經武當然不懂如何進行軍事化管理,可他認識的俄國人多啊,他那些俄國朋友裡邊有一位叫伊萬諾夫的,曾經在俄國沙皇專門為那些貴族設立的童子軍裡做過教官。
他為此還被派去法國專門培訓了半年,成為在世界童子軍總會注冊備案的一等教官,沒有任何背景的他後來被别人取代,失去了這個待遇優厚的工作,他不得不攜家帶口的來到遠東的哈爾濱投奔他的表兄,在中東鐵路局找到一份助理工程師的工作,工作雖然很輕松,收入卻隻能勉強讓他養家糊口。
當卓經武在一次聚會裡不經意間說起來,自己正在為收養的幾百個孤兒如何教養的問題發愁時,這位伊萬諾夫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他開始滔滔不絕的,給卓經武介紹起世界童子軍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