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轉悠了半天,學校宿舍都看得差不多了,陳強問卓立仁,是不是現在就把所有的孩子都叫出來在操場上集合?見卓立仁沒有異議,扭身就去第一個宿舍喊人了。
片刻功夫,就聽見這個宿舍裡‘轟隆’一聲就跟炸營了似的,各種巨大嘈雜的聲音響做一團,緊接着宿舍的大門‘咣當’一下被人撞開,厚實的木頭門晃晃悠悠的幾乎被撞得散了架。
跟着就是一溜秃腦袋,争先恐後的從門裡連擠帶撞的拼命往外沖,一邊沖還發出來興奮的叫喊聲。卓立仁跟何大勇都被這種意想不到的情況給弄懵了,這是什麼情況?怎麼一個個的都跟屁股後面有老虎似的?
一直到所有的孩子都跑光了,才看見陳強歪戴着帽子,整理着衣服狼狽不堪的從裡邊走出來,看見卓立仁正在納悶的看着自己,臉上不由得露出來幾分尴尬,等到陳強把情況說清楚了,卓立仁與何大勇樂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原來每一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卓立仁的老爹來學校看望這些孤兒的日子,為了讓這些孩子對東家感恩戴德,知道自己端誰家的碗,吃誰家的飯,陳強他們就想了一個辦法,年三十那天晚上還是按照慣例給孩子們吃餃子,雖然沒有大魚大肉,但管飽管夠。
到了大年初一這天,卓經武來看過這些孩子,每個人發一個紅包之後,再給這些孩子上大魚大肉的滿桌子好菜,所有的孩子們吃飯之前,還要按照事先準備好的台詞,大聲感謝老爺太太的恩典。
這種情況要是擱現在,可能會讓很多人感到難以接受,可在那個年頭這是非常正常的舉動,誰家要是不這麼做,反倒會讓人覺得奇怪。
今年的情況有點特殊,大年初一那天,卓家全家都去了‘白毛将軍府’赴宴,讓這些孩子眼巴巴的等了一天,也沒吃上那頓盼了多長時間的大餐,雖然有餃子吃餓不着,可是想想往年滿桌的雞鴨魚肉,不知道多少人的哈喇子打濕了半拉枕頭。
今天從早上起來,就有不少孩子連早飯都沒吃,就等着中午這頓呢,結果卓立仁跟着陳強在學校裡邊轉悠來轉悠去,就是不進宿舍,把這些孩子給急得是25個老鼠下肚——百爪撓心。
可是再急也沒人敢出去,自從他們進入這裡那天,就開始了嚴苛的軍事化管理,這些孩子的心裡,早就已經深深的刻上了‘紀律’這兩個字。
好不容易等到陳強進去,叫他們都出來在操場上集合,一下子就把這些熊孩子給樂瘋了,再也不管什麼紀律不紀律的啦,也不管陳強是他們的學校監事啦,不管不顧的一擁而上往外沖。
陳強差一點就讓他們給擠倒了,怕傷着這些孩子,就算他身上有功夫也不敢使,結果被他們給沖得離了歪斜,最後一個跟頭摔到了旁邊的火炕上,連帽子都給擠掉了。
陳強不僅沒生氣,反倒樂得在炕上笑岔了氣,半天爬不起來,每天照顧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他把這些孩子幾乎都要當成自己的孩子了,看着這幫熊孩子,一個一個跟搶食的小豬似的,拼命往外邊沖,他的眼淚都笑出來了,渾身的力氣洩了個幹淨,身子也笑軟了,心裡還有點飼養員的那種成就感。
操場的中間,有一個一人多高的台子,是校長平時講話用的,陳強陪着卓立仁上了台子,面對着下邊黑壓壓的這七百多個孩子,看着那一張張稚嫩的面孔,卓立仁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激動。
這些孩子從六七歲到十六七歲都有,他們的将來都在自己的手上,而他未來要做的事業,必然會有這些孩子的參與,有些孩子可能會中途退出,有些孩子可能會犧牲生命,不管怎樣,這些孩子都将跟随他今後的腳步,他們的命運已經與自己不可分割的聯系在一起。
就在卓立仁覺得自己已經醞釀的差不多的時候,沒想到他身邊的陳強突然一聲大喝:“跪!”卓立仁的兩個耳朵被震的嗡嗡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看見下邊這七百多個孩子,齊刷刷的跪在了覆蓋着積雪的操場上。
措手不及的卓立仁,瞬間就感覺心裡一陣陣的翻騰起來,這種場景他不僅沒見過,更沒想過,手足無措的他,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應該說點什麼,隻想着趕緊讓這些孩子站起來。
棉褲再厚,也擋不住雪地上的寒冷,最主要的還是他不敢也不能承受這些孩子們的跪拜。就在他想開口讓孩子們站起來的時候,陳強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少爺,我知道你不想這樣,可是要想讓他們認你這個主子隻能這樣,他們不認你就得認别人,老爺太太這些年的功夫就白費了,你想那樣嗎?”
卓立仁的腦子裡邊瞬間清醒過來,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露怯,如果這時候自己的做法,讓這些孩子産生了不管是輕視還是别的什麼想法,結果隻能讓這些孩子從此不再信任自己,沒有了信任也就沒有了忠誠,最後就是一無所有。
誰會把自己的一輩子,托付給一個軟弱無能的人呢?白眼狼除了骨子裡的悖逆,更多的恐怕還是主人的無能和軟弱,讓他覺得不用你給,他自己從你手裡搶走不是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