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坐落于城西的海熙街,作為舊時皇家别院,比十個定北侯府還寬廣。
當晚張燈結彩,前後院賓客熙攘,熱鬧美好。
深夜賓客散盡,魏清漪以想家為由,留兄長魏清甯暫住王府。
晉王出了名的好脾氣,不僅應允下來,還尋借口離去,叫兄妹獨處。
屋内隻剩她們二人後,魏清漪從陪嫁箱籠找出大紅亵衣,遞上前,“今晚就有勞姐姐了。為着不被王爺發現,你可得多笑笑。”
“隔牆有耳,以後人前人後,都切莫再喚姐姐。”
魏清甯正色警告:“一旦東窗事發,就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切莫兒戲!”
“好,清漪記下了。那這衣物……”
魏清甯皺眉凝着妹妹手裡的亵衣,半晌,終是無奈接過。
“有勞兄長,清漪能當你的妹妹,真是三生有幸。”
兩人交換完衣物,魏清漪扮作清冷模樣,往西廂房客卧而去。
兄妹倆本就雌雄難辨,路上偶遇下人,都朝她行禮:“見過魏世子。”
魏清漪悄然勾唇,一群蠢貨。
倒怪不得他們,畢竟魏清甯太會裝了,前世将她也騙得好慘!
半個月前,慘死在密牢的魏清漪,離奇重生了。
前世的她,也以為自己有一個護她周全的好兄長。不曾想,兄長竟然是個女人!
叫人聞之色變的新帝,對其癡心一片,許諾皇後之位。
而她則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大牢,生不如死。
就連兄長是女子這件事,都是從看守口中得知。
她的好兄長,以魏清漪名義示人,榮華富貴不盡。直到她死,兄長從未露面……
魏清漪站在西廂房窗前,瞧着主殿,眼底閃過狠戾恨色。
好在她重生在婚前,一切都來得及。
讓魏清甯去侍寝,早早失去清白。而她魏清漪則可留着清白,來日去搭救未來新帝,一朝榮登鳳位!
隻可惜她不曾見過新帝,隻知是潛藏在民間的前朝太子。
所以她目前還得借助晉王勢力,暗中尋人。
母親好哄,偏魏清甯不易騙。她不得不自傷小腹,躲過侍寝。但為着長遠大計,倒也不拘小節。
“魏清甯,前世我因你慘死。今生,我定要将那些痛苦,讓你統統嘗遍!”魏清漪笑得得意:“替寝,不過是剛開始……”
……
王府書房
“王爺,左都禦史已回信,皇上準許其告老還鄉。”
女官粟華,立在書案前,弓身禀告。
她實為暗探,也是晉王的唯一女暗探,其奶娘之女。
“嗯,下去吧。”
書案後,晉王已換上暗紅金紋常服,拆開粟華帶來的其他密信,頭也未擡道。
粟華凝着他,舍不得擡腳。
兒時瞧見粉雕玉砌的少年,粟華就再難以忘懷,可無論怎麼努力都追趕不上他。
長大後漸漸明白,這般谪仙兒郎,隻能仰望不可企及。
可真當他娶了别的女人,她的心還是會止不住揪痛:“王爺可是因為王妃兄長在都察院,所以才臨時改了主意,要接管都察院?”
她小心翼翼試探。
“魏清甯麼……你覺得本王會因為一個妻兄,影響全局?”
晉王手指碾開一頁信紙,桃眸微擡,斂着意味深深的笑:“不該想的别想,下去吧。”
粟華心裡一喜:“是。”
暗道自己關心則亂,王爺都調查王妃兄長了,可見沒當自己人。
想來王爺結婚,也隻為早點入朝參政,王妃魏氏不足為患。
“您先前要的魏清甯資料,明日便可送到。”
粟華離去,晉王繼續翻閱密信。
書房冷寂下來,又是半晌,晉王仍沒起身去洞房的意思。
王爺不急暗衛急,推出年僅十二的小暗衛來打前鋒:“王爺,祁安王都倆兒子了,您可長點心吧。”
暗衛老大嘴抽抽:完了,這是他剛才嘴瓢的話。
見晉王沒理他,小暗衛又道:“王爺,您該不會是……不行吧?”
暗衛老三捂臉:慘了,這孩子把他的大實話也說了。
晉王終于有了反應,招呼小暗衛上前,“過來,本王交代你件事。”
“好呀好呀!”
小暗衛激動星星眼,王爺還從未單獨給他派過任務呢!
“監督外面幾人行刑二十仗。”
“……”
小暗衛臨走前,心都碎了。
處理完密信,夜已深,晉王攏了攏疲漲的眉心。
魏氏是皇上強塞給他的,對今晚洞房,他并無太多期待。
确切說,他從未對婚姻抱有期待。
但既已為正妻,隻要無大過,在外人面前,他終究要給足她該有的體面。
否則,與他那寵妾滅妻的父皇,又有何區别?
晉王垂眸凝着右手腕的疤痕,良久,終是起身往婚房走去。
……
魏清漪走後,怕婢女留在婚房容易察覺姐妹的異樣,魏清甯将人都打發了出去。
看着這陌生的房間擺設,女人梳妝台,身上從未穿過的大紅色,以及枕下的春宮冊……都叫她格格不入。
有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她擡頭看向門口,屏息凝神。
腳步聲又由近及遠,她默然收回目光。
反複幾次後,魏清甯索性換了心思,開始思考昨夜整理的案子——多名婦女走失案。
她将矮櫃上的筆墨紙硯端到屋中央的紅木圓桌,俯身提筆,用簡筆畫勾勒出走失人口數及所在城區,以防文字會被晉王瞧見。
豈料,一等便是半夜。
經她反複推演,确定幾樁女子走失案之間有關聯。
換句話說,這并非偶然走失,而是秘密拐賣!
甚至魏清甯都在想,這夥人會不會與打劫妹妹的山匪,有着隐晦關聯。
事關重大,得盡快回都察院,禀告給上官,以免更多無辜女子落入魔爪。
偏偏,她如今人在洞房内,寸步難行……
外面忽然傳來“沙沙”聲,魏清甯就近推開後窗,下雪了。
萬籁俱寂的深夜,後院内燈籠在北風中搖晃,閃着微光,映照出牆角一排臘梅。
嫣紅的臘梅淩寒怒放,對于來勢洶洶的冬雪,昂首挺立枝頭,無懼無畏……
“喜歡臘梅?”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雅溫潤的嗓音。
魏清甯回過神,邊關上後窗,邊轉身道:“喜歡它的氣節。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
說罷,她像往常男子一般,拱手弓身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