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福興趕馬車時,忍不住感歎:“還是世子英明,如今您已是晉王的人,自然是時時要與他抱成一團。”
魏清甯支在車窗上的手肘,蓦地一滑。
事情難度還在加劇,等到城東這戶,連門都沒有。
此乃永安伯府,家中老太君是太後的表妹。
侯門大戶,更不宜家醜外揚,何況走失的隻是不受寵的庶女。
魏清甯站在馬車旁,望着緊閉的朱紅銅釘大門,思緒轉得飛快。
思考着永甯伯有何喜好弱點,思考着這府中何人與她相熟,可通融一二。
一籌莫展之間,兩扇大門忽然打開,當真從裡面走出一個熟人。
晉王。
……
晉王料到,魏清甯會從城西出發,由易到難逐家攻克,再于傍晚回到城西的晉王府。
也料到,魏清甯會被永安伯拒之門外。
侯府爵位高于伯府,但早已沒落多年,加之魏清甯隻是六品小官,永安伯斷然不會放在眼裡。
官場,就是如此拜高踩低。
恰巧他初掌都察院,需要與永安伯交涉,遂掐着時辰來到此處。
瞧瞧他這位妻兄,又會如何破局。
“見過王爺,伯爺。”
魏清甯瞅準時機,上前拱手見禮。
“世子如何也在此處?”
晉王似是驚訝,換上月白常服的他,笑得風月無邊。
永安伯氣得牙疼啊:這是真不知道啊,還是在裝不知道?!
“微臣……”
魏清甯正要順坡下驢,身後傳來錯落的馬蹄聲,順聲回首,是一架豪華女眷馬車,緩緩停在不遠處。
打頭的小厮小跑上前,“見過伯爺,老太君回府了。”
話音未落,一身着碧色缂絲團錦羅裙的少女,扶着華發耳順的雍容老人,慢慢走下馬車,走近。
“見過老太君(母親)。”魏清甯三人問好。
“見過晉王殿下,見過父親,見過……”永安伯嫡長女蕭沉碧,看向暗青官服的魏清甯時,話音頓住:“這位大人是?”
“在下魏清甯。”
語氣不卑不亢。
蕭老太君滿意點頭,“不愧是太後都稱贊過的,少年英才。”她吩咐孫女,“還不快給魏世子見禮。咱們大銘女子的脊梁骨,有一根是他給的。”
蕭沉碧後知後覺,杏眸迸發出興奮光亮:“莫非這就是去年甯可不要功名,也要為咱們大銘女子請願的河南道督察禦史,魏大人?”
大銘朝對于女子外出行醫之事,忌諱頗多。
即便世家女眷,若患上婦科疾病,為避諱男醫,最後也因為看診不夠精細、藥不對症,耽擱至死。
去年魏清甯在河南做地方官,破獲大案。
江湖騙子借着治療婦科疾病偏方的幌子,搜刮斂财,坑害無數女子性命。
後回京領功時,她便提議修改大銘律,增設女子可行醫的明确條例。
上官都是男子,思想守舊迂腐,輕視女子,不予批準。
可一想到那些無辜女子吃了偏方的慘死模樣,魏清甯夜不能寐。
最後冒着被革職的風險,驚擾出宮祈福的太後鳳駕,遞上案情與陳詞,終得償所願。
自此,大銘女子争相以醫術傍身,地位水漲船高。
但她也因此被上官不喜,雖從正七品“河南道督察禦史”擢升為正六品京官“經曆”,卻無權查案,明升暗降,變相懲罰……
“多虧您求得恩旨,讓咱大銘女子都能有病可醫!”
蕭沉碧歡喜見禮,語氣滿是崇敬。
“在下不才。”
魏清甯客氣了一句,而後就不客氣地,道出永甯伯剛剛怠慢她的所作所為。
下一瞬,已當爺爺的永甯伯,就被自家老母親拿着拐杖一頓敲打,當街捂着屁股,連連求饒:“母親,我錯了,真的知錯了……”
晉王看向身旁之人,諱莫一笑。
看來他這位妻兄的青天之名,當真不是說說而矣。
而此時的魏世子,風輕雲淡立在一旁,鴉青色錦袍随風而動。
若非知曉她欺負熊孩子時,也是這麼一本正經,還真瞧不出來這人是在,看熱鬧……
解決完永甯伯府,就隻剩城北的巡防營。
走失女子,是巡防營将領小妾。
這将領素來脾氣大,以魏清甯之力更難有所獲,晉王親自坐鎮。
經過綜合比對,四名走失女子,都曾到法華寺上香求姻緣幸福。
并根據四人的仆從描述,魏清甯畫出了嫌犯塵緣和尚的畫像。
據此,人證物證齊全。
魏清甯和晉王不再耽擱,坐上馬車,回城前往順天府。
路上,連續三夜沒睡好,魏清甯難得靠着車廂,閉眼小憩了會。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啼哭。
推開車窗一看,是有小孩不甚落入護城河。
岸邊洗衣服的婦人們,一人拉着一人,最前面的拿着扁擔,已走到冰面上,試圖将那四五歲的男童拽上來。
怎奈那處冰面常常鑿開取水洗衣,冰薄,根本承受不住婦人重量。
“咔嚓——”
婦人亦掉下去,吓得其餘人連連尖叫!
“福興,趕緊救人。”
魏清甯不作猶豫,迅速下馬車,率先跳下去。
“世子爺您快回來!天寒地凍的,奴才來就行啦。”
福興不敢耽擱,說話間也“噗通”跳下去。
晉王馬車已駛出數十米,聽到動靜,随即折返:“快,救人。”
侍衛立即一躍入水。
刺骨的冰寒,凍得魏清甯牙齒都打顫。
好在搶救及時,小孩和婦人都無性命之憂。
然而上岸後,對上晉王審視目光,魏清甯如遭雷轟!
冰水沖散她的發髻,濕漉長發披肩。
原本寬大的鴉青色外袍,這會也緊貼在身上,凸顯出她纖細玲珑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