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順天府門口,魏清甯跟在晉王身後半步,将新整理出來的筆錄呈遞給他看。
晉王接過染上熏魚味的手劄,大緻掃了兩眼,忍俊不禁:“世子這份手劄,真是承載了滿滿的民意呐。”
“民意能否落實,還需王爺應允。不若微臣将熏魚,搬到王爺車上?”
魏世子平靜清亮的眸光,似乎一片真心誠意。
晉王利落将手劄退還給她,“倒也不必。”
順天府衙内堂。
晉王坐于主位,順天府尹和魏清甯,分坐在下手左右兩邊。
魏清甯坐在對案情論證清晰,晉王自然應允。
但順天府尹被人揪出錯處,面子上挂不住,找各種理由不予交出卷宗。
“順天府一年卷宗上千冊不止,平時少不得随時翻閱。都給你了,耽誤我順天府辦案,責任誰擔?”
“京城乃天子腳下,若因此治安出了疏漏、驚擾聖駕,别說你我,就是晉王殿下也擔待不起啊。”
“微臣隻要女子走失案的卷宗,劉大人平時應是分類存放的吧?”
魏清甯一針見血點出他的失職。
因為他若真分類存放,第一反應絕不會是讓她從所有卷宗裡大海撈針。
怎料順天府尹倒打一耙,倚老賣老。
“老夫為官多年,多次獲得陛下贊賞,就連祁貴妃娘娘都有耳聞。還輪不到你個後生來置喙。”
“魏大人,别一味地年輕氣盛,回頭連累晉王殿下都沒臉做人。”
“晉王殿下難得入朝為官,要是才上任就不受陛下待見,這責任你也擔不起呐。”
其妻族與祁貴妃乃是表親。
言下之意,晉王他都沒放眼裡,憑你魏清甯一個芝麻小官也配?
晉王先前一直垂眸不語,聽聞“祁貴妃”字眼,摸索着碧玺佛珠的動作,蓦然一頓。
恰是這時,“劉大人慎言。”
身側那道平平淡淡的嗓音,罕見地帶上幾分嘲弄。
“皇上一向聖明神武,賞罰分明。絕不會因為一個臣子的妻族如何,就對其高看或輕視。”
“既然您為官多年,自然也比誰都清楚。”
魏清甯不是愛與人争辯的性子,奈何這順天府尹陰陽怪氣,更是置走失女子的性命于不顧。
說話間,本就透着冷感的柳葉眼,越發犀利攝人。
晉王饒有興緻地撩起眼皮,這般咄咄逼人的魏世子,他也頭一次見。
還帶有一些維護他的意味。
順天府尹被氣得老臉一通漲紅,因為他的确不敢否定這番說辭。
但也氣不過被個小輩搶白,指着魏清甯就要訓斥:“你……”
“劉大人,”晉王驟然起身,打斷他:“天色不早了,此事我們容後再議。”
他付之一笑,招呼魏清甯先行回府休整。
順天府尹見這晉王屁都不敢放一個,嗤笑了聲。
轉而挺着便便大腹,火急火燎地去春香苑,競價新花魁。
回程馬車上,晉王仍是笑着,咬碎一顆紅棗糖的同時,黑眸裡寒芒劃過:“臨近年關,殺頭豬吧。”
“是!”
一道黑影疾速飛離,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裡。
當晚,順天府尹七竅流血、死在新花魁身上的消息,傳遍大街小巷。
……
王府書房,晉王收到消息後,連眼皮都沒擡。
又翻看完手上的卷宗,才端起桌上的碧螺春,徐徐飲上一盞。
放下茶杯後,晉王起身往内院主殿而去。
如今是大婚第三夜,他既是宿在府中,晾着正妻顯得說不過去。
而且剛剛翻閱卷宗時,他眼前時不時會浮現出一幅美人出水的畫面。
身段靈動婀娜,雪膚瑩白透粉,唇紅齒白,引得他體内隐隐燥熱。
喝了四五杯涼茶,都沒能消解火氣。
今夜書房的炭火盆,仿佛也格外地悶熱。
他本不是縱欲之人,更不可能對一個男子,沒來由地動了這等心思。
歸根到底,還是兄妹倆太過相像的緣故。
憶起新婚夜裡,妻子不堪一折的嫩白腰肢,喉嚨越發幹澀。
晉王步子漸長,燈火通明的内院主殿,轉瞬便盡在眼前。
魏清甯正要回西廂房換回來時,晉王恰好擡腳邁進主殿,兩人迎面相見。
她腳步微滞,“王爺。”
“這麼晚了還出去?”
“……我小日子到了,想命人去煮碗紅糖水。”
魏清甯略微沉吟,眼睫微垂道。
其實是想與魏清漪交換回來,這幾日不能圓房,也不擔心晉王會留宿。
“難怪瞧着臉色不對。”
晉王端詳幾眼她蒼白的小臉,轉頭吩咐門口的婢女去廚房傳話。
“既是不舒服,你就早些歇息。正好本王有事與你兄長商議,就不進去了。”
說着朝西廂房瞧去,燈光恰好還亮着。
然而這會在西廂房的是魏清漪,如何能與他談論政事?
眼見晉王要轉身走過去,魏清甯心中一急,下意識去攔他,“王爺留步。”
說話間,小腹墜痛,雙腿一軟,身子倒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