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着,咬了咬唇,說:“我其實想的是我教不了多久,不用再繼續費心,所以……我覺得這樣很不負責,對老師,對學生,還有劉冬青,都不負責。”
“……”
“那我該怎麼跟你說……”師吳青掐着腰,低頭看着她,一時犯了難。
他和她看待事物的角度不一樣,所以呈現出來的反饋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對她而言是不是有幫助,又或者會推翻她長久以來的認知。
李會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催促他:“你說呀。”
師吳青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覺得,自己能對每個人都負起責任嗎?”
李會不解,但果斷搖頭。
“我這麼說可能會有些違背你一直以來被學校或者自我灌輸的“師德”,但——老師不是萬能的,你如果想一直走下去,想教好更多學生,就要學會适當地放棄一些在你能力範圍以外的學生。”
李會愣住。
她說:“我不是很明白。”
“我知道。”
“那……”
“你也不用明白,等你當老師當得夠久了,就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你當了很久嗎?”
“也不久。”
“那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看。”師吳青指着自己的眼睛:“我在學校的時候不多,但我看過很多學生,他們在學校的樣子,他們在外面的樣子,他們在家裡的樣子……但我是個投機取巧的人,我喜歡觀察,所以也喜歡從他們的角度去想問題,解決問題,但我不會去想自己的問題。”
“就比如劉冬青和他的家長,就如校長所說,劉冬青本身很聰明,隻是性格有缺陷,但他最大的問題在他家長的教育模式。不能給他換個環境換個家長就無法改變他的性格,所以……”
“如果我是你,我會直接放棄他。”
他說了很多,之後就看着她。
李會突然想起,劉新文在他進辦公室之後,态度就大變特變了!
她忍不住問:“劉冬青的家長,為什麼看上去好像有點怕你?”
師吳青說:“他們都怕我。我代課那兩個月,劉冬青也搞過事,不過我沒等他家長來學校,而是先去找他了。然後我發現他家長是得理不饒人的典範,但很不幸,我的道理比他多得多。”
李會聽着這話,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踩個摩托就殺到人家裡去的場面,不由噗嗤一笑。
師吳青:“笑什麼?”
李會小聲說:“我看你是拳頭比他硬還差不多。”
“胡說什麼呢,我們可是讀書人,怎麼可能動拳頭。”他笑道:“隻是略懂一些以理服人的技巧而已。”
“……”李會唉了一聲,說:“可是不管是拳頭還是道理,我都做不到啊。”
“你的路還長着呢,這次當個經驗,下次人家打上來的時候高低能閃得快些了嘛。”
“……”也行吧。
李會又問:“那你讀師範,是為什麼?”
師吳青笑了笑,慢悠悠地往前走,說:“時間有點久遠了,你讓我想想啊。”
李會跟上他,又小聲嘀咕:“……再遠能有多久遠。”
“小姑娘,我上大學那都是十來年前的事兒了,我估摸着你那會兒還在上小學,可能字兒都認不全,你能記得多少十年前的事兒?”
李會:“……”别說,你還真别說。
她問:“你畢業多久了?”
“七年了吧。”
“……”
李會在腦子裡把他從現在往前推七年,那會兒他大學畢業,再往前推四年,他剛上大學……啊,可不就是十一年前。
而十一年前的李會,才十歲!
十歲是幾年級來着?
意思是,假如他是十八歲上的大學,那就比她大八歲?
她今年才二十一,他就已經二十九了?
李會:“……”
救命啊,不能再想了!
師吳青說得口幹舌燥,索性去路邊百貨超市買了兩支綠豆雪糕,遞給她一支,之後才撕着包裝袋,咬一口吃下去了說:“怎麼說呢,我讀的專業是地理科學相關,因為這個專業可以到處跑,做課題啊,地質勘探啊什麼的權當旅遊了,我年輕的時候又比較浪,喜歡大自然多過城市,但那時候這專業就業方面比較困難,然後大三那年導師建議我們有時間就去考個教資,以後也多個吃飯的機會,我尋思着也沒事可做,就去考了,隻是因為後來有些原因放棄了,沒去考編制。”
李會擡頭看他,心想:什麼叫年輕的時候啊?
他現在也就……就算二十九了,那也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