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猶豫片刻，還是道：“之前和我一同來的同伴有事離開，我會在這裡停留四五天等她回來……一直到秋日祭結束。所以，在那之前——”

“真是巧呢，我們差不多也待這麼久。”鲨魚男咧開嘴巴，我猜測他是在微笑。

“走吧，鬼鲛。”鼬開口，率先向那條通往山裡的小徑走去，我連忙跟上他。而鬼鲛，他饒有興緻地看我幾眼，也跟了上來。

我們停在了山頂處，這裡有一處年代頗為久遠，看起來似乎荒廢已久的神社。破敗的建築上斑駁的染料訴說着歲月的漫長，我本好奇他們為什麼會在此處落腳，想開口詢問，但轉念一想或許是與任務有關，我不方便知曉，便也作罷。

鬼鲛熟練地弄好了火堆，點燃了篝火，溫暖的火光将寒夜的冰冷驅散些許。我挨着鼬坐在一塊較為幹淨的地方，心緒仍是難以平複。而鬼鲛守在篝火旁，右手扶着一把奇形怪狀的武器，左手撐在膝蓋上，托着腮，半眯着眼睛望向身後無邊無際的森林山脈。

時值深秋，枯葉回歸泥土，倦鳥遷徙故鄉。月影落在湖心，薄霜綴于枝梢。涼風夾雜夜露，濕冷浸透衣衫。

我鬼鬼祟祟的，又向鼬靠近了些。

他半張臉被高高的領子擋住，低垂的睫毛遮掩住眼底所有情緒。

見他沒有反應，我愈發得寸進尺。

輕輕抓住他的胳膊擡起，我将腦袋倚靠在他臂彎下。

他動也未動，輕飄飄看我一眼，仍不言語。

他的身軀不算寬廣，卻足以為我遮擋凜冽寒風。

被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沖破桎梏，我鼻音濃重，言不達意，開始絮絮叨叨地控訴事情緣由：“蠍殺了我的摯友……可這好像也不是他的錯，他隻是和你一樣執行委托給曉的任務……殺了山茶公主的人其實是鳥之國的大名……可是他也死了，因為仇恨死在了我手中，他的親人也同樣無比痛恨我……那麼我與蠍又有什麼區别？殺人者，人恒殺之……有什麼辦法？這樣的世界……逃不掉，誰都逃不掉……”

他并不說話，一直安靜地聆聽着。

我不自覺向他靠得更近，耳朵緊貼他的胸膛，于是我切實地感受到了他胸腔下堅實有力的心跳。

在這孤寂冰冷的暗夜中，他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的溫暖。

可那時的我從未想過，他這令人心安的溫暖背後，是一顆怎樣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心。

鼬忽然俯下身。我疑惑地望向他，卻見他随手抓了幾把草葉，然後——呃，他那十根結印時看起來無比靈活的手指此刻看起來實在格外地笨拙——緩緩地編出了一個粗糙簡陋的物體。

“你看，這是什麼？”他将那東西舉到我面前，問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此時此刻，他的表情難得因溫柔而顯得平易近人，更别說他鼻尖甚至還因為剛才俯身的動作不小心沾上了草屑，與他整個人嚴肅的氣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破涕而笑。

“是魚。”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