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面露詫異,卻沒指責或者詢問她什麼。
畢竟映霜對待旁人的态度那叫一個嬌縱輕蔑。
低聲下氣向人承認錯誤并好聲好氣請求原諒?不存在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不過朱子曦手握劇本,記得連笙如今缺失一縷魂魄,不通人情,難以辨别真僞師妹。
兼之有她們的師父教導團結友愛、愛護同門,目前連笙十分照顧朱子曦。
在歸雲門養傷的日子都是師姐親自送飯送藥,朱子曦實在狠不下心對連笙甩臉色裝高冷。
橫豎師姐看不出端倪,就當是小師妹改過自新從良了不行嗎?
眼下連笙擡手指向朱子曦腰部松散的彩繩,上面系着她的門派玉牌。
打結簡單,但是打出連笙同款漂亮的花結很難。朱子曦拙劣的模仿沒撐過一天。
提醒過後,朱子曦仍未系好玉牌,便朝連笙望去,嘗試呼叫外援。
連笙俯身為她系帶。女主溫柔體貼,哪怕是面對曾經惡語相加的師妹,依舊極盡耐心。
朱子曦悄悄牢記心間。
完事,她輕輕扯動玉牌,發現果然穩當許多。
“多謝師姐。”
“你我同門,此等小事不必言謝。”連笙神情肅然,“這玉牌以靈玉制成,既是宗門弟子的身份憑證,亦是我們修士調動天地靈氣化為己用的媒介,意義非凡,還望師妹重視。”
“好。”
朱子曦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點頭機器人。
*
六個時辰的路程簡直要命,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天黑前朱子曦與連笙安全到達目的地——潭口村。
聽村裡一位老人說,他家隔壁的老頭賈全最近精神不正常,總是神神叨叨的,叫他去看郎中也不去。怕是鬼上身,遂請歸雲門弟子前來驅邪。
至于為何不請近處的百松派而是大老遠的歸雲門呢?
聽璎講解,歸雲門有昭國補助,而像百松派這種私人建立的門派,雖然也受昭國管轄,卻更強調自身發展。大概就是公立和私立學校的區别。
學費貴了自然要找其他地方填補。
簡而言之,讓百松派弟子幫忙,得加錢。
朱子曦不清楚映霜主動選擇來次曆練的原因,也不多費腦筋。
繼續跟随連笙來到那位有病的賈老伯的院子。
院中破敗不堪,雜草叢生。
據王老伯說,早年老人家并不是這幅光景。
由于賈老伯年輕時沉迷求仙、走上歪路子,以緻妻離子散,祖宅和資産也被親戚盡數吞占。
歎惋世事無常,朱子曦先拿出煞引羅盤在門外探查一番。
此行實是映霜升入中階弟子的首次下山曆練,萬事以朱子曦為主。
若非人緣太差,一直尋不到合适的隊友完成任務,憑映霜的卓絕天賦,倒不至于拖到現在才升階。
不過朱子曦暫時不需要連笙出手,有璎的指引足矣。
煞引羅盤能夠尋找妖邪的蹤迹,猶以指示魔氣的效果最強。道具想法挺好,就是需要靈力催動,普通人不佩靈玉,用不成。
好在此處非常安全,羅盤毫無波動,說明完全沒有妖怪魔物作祟。
确認羅盤指示結果無誤後,連笙上前敲門。
開門者穿着一身幹淨的暗藍色道袍,精緻卻又低調。此人模樣俊秀,氣質脫俗,與周圍環境頗不融洽。
靜待連笙述明來意,對方欣然邀請二人進屋。
“在下賈仁。”
男子介紹自己為賈全之子,允許陌生來者探查他家的邪祟。
可朱子曦知道,他在胡說。這人分明來自晏洲立淵閣,叫作玄晖,也就是書裡了結了映霜小命的人。
師姐執劍在側,朱子曦自我安慰,她不怕。
嚴格按照璎的指導,她有模有樣地遊走一圈,專心追尋妖邪蹤迹。
表面上朱子曦施法手勢、口訣娴熟到位,實際許多法術都是初次施展,現學現賣。
盡管老伯家外院一片荒蕪,屋内卻是十分整潔。
地面不落灰塵,明顯有人認真打掃過。木制窗戶老舊,但被仔細地糊了一層新紙,以保證夜晚不漏風。
老人家木讷寡言,呆呆坐在一邊,絲毫看不出王老伯說的癫狂狀。
玄晖站在老人身旁,從容注視兩位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面容和善。
偶爾捕捉到朱子曦窺視的目光,他還會回以微笑,引得女孩羞澀回首,垮下臉不敢再看。
房裡的人、物品都再普通不過,沒有任何沾染邪祟的痕迹。
桌上零散擺着紙墨,連笙好奇瞧了一眼。
字迹工整,雄勁有力,字裡行間透露出筆者的沉穩儒雅。可詳視一番,上面赫然寫着《千字文》中的内容。
這是幼兒教材,眼前的男人身材不算高大威猛,也絕非三歲孩童,何須學習這些?
察覺連笙有所疑惑,玄晖開口解釋:“二位莫見怪。家父年老忘事,今日又誤以為我還未開蒙,命我抄習這些。前幾日他已服藥,卻仍不見效,過段日子若依舊如此,賈某自當另尋他法。”
朱子曦意識到,老人家怕是癡呆認錯兒子了。
可玄晖有什麼必要陪老人演戲?他這麼清閑?
轉頭再看玄晖,他倒是沉浸其中,認真扮演賈全的長子賈仁,對老人極盡尊重與關切。
倘若朱子曦沒看過原書,恐怕真要被迷惑,把他當作大孝子了呢。
老頭從頭到尾不敢正眼瞧連笙和朱子曦,默許兩個陌生人在他家走動。不時擡眼看看玄晖,又會快速收回視線。
朱子曦當然發現賈全不對勁,可她不關心。
她自身難保,無暇顧及旁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