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氣刮起之時,女孩笑得詭異,拽着連笙陷入迷霧中。
連笙驚覺異常,利落斬斷對方的手臂,退至後方。她觀察周圍環境,陌生空曠,不知身在梁城何處。
女孩仍高高揚起嘴角,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又似在啼哭。
斷臂沒有流血,而是立刻脫離連笙,以五指為腳回到主人身邊。
“姐姐,你别這樣,我害怕啊。”
可她臉上全無懼色。
伴着厲風呼嘯,高揚的旗幟飄蕩在半空,轟隆的鐘聲、鼓鳴奏響,迷霧中人影幢幢。
他們衣冠整齊,玄上纁下,前後垂珠,部分人腰間佩劍,肅穆莊嚴。
忽然,那群怪人齊齊轉身望向連笙。
“伏望天地,神靈顯聖,佑吾大梁江山永固。”
聲音如雷貫耳,一遍遍重複,連笙便像是困獸一般,被魔物死死盯着。
女孩撿起手臂,笑臉盈盈,根本感覺不到痛。
“你究竟是誰?目的何在?”
連笙審度來人,這群人的穿着不似昭國人。她設法保持冷靜,不遭受魔物迷惑。
“黎将軍在上,千巧有禮了。此番特邀将軍共襄盛典。”女孩斂裙行禮,引連笙走上高台。
“可千巧更愛喊将軍為姐姐,畢竟我的親人已經離去,我也很想他們呢。”
女孩講述起自己幸福的童年生活,連笙不予理會,徑直朝她的手臂一劍刺去。
“這是大王好不容易縫上去的,姐姐若再這般無禮,千巧可要生氣了。”
連笙隻當女孩用言語迷惑她,于是故意屏蔽對方的胡話。
另一隻手臂落下,魔物并無怒意,保持謙和,再次邀請。被多次拒絕後,它拍拍手,前方幽暗處顯現兩個人影。
他們的面容使連笙一驚,塵封的記憶湧上心頭。
“笙兒都長這麼高了。快過來讓母親仔細看看。”
較矮的人影沖連笙張開雙臂,擠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連笙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借他們的樣貌,在心底仔細描摹父母的輪廓。
她眼中,二人白衣玉冠,潇灑坦率,符合她的預期。事實上,她面對的不過是兩具破爛不堪的屍骨,甚至不完整,頭骨、肋骨多處殘缺。
它們套了一層髒布在外頭,以作障眼法,迷惑這位思念親人的可憐孩子。
“我早就說了,咱們的笙兒長大以後一定和夫人一樣是個大美人,哈哈。”一旁高大的男子附和到。
陣陣魔氣纏繞着連笙,由外至内,開始誘她步入深淵。她怎會不記得,幼時父母早逝,便被親友托付給了歸雲門。
七年,忘卻父母的音容樣貌,失去之前所有記憶,她過得渾渾噩噩。
“娘?爹?”
握劍的手漸漸松開,連笙期待滿懷,大膽喊出了那兩個字。
一曲笙歌傳來,蓋過了祭祀禮樂,連笙頭腦發暈,口中呢喃道:“娘,笙兒想聽您唱歌。”
“好啊,笙兒再靠近一點……”
魔物聲音喑啞,連笙停下腳步。
定眼一瞧,故人變成了猙獰的白骨,關節處還在咯咯作響。她流出兩行淚,暗自握緊武器。
“好,你到這來,今後天天唱歌給你聽。”
見連笙遲疑不前,她的“父母”率先出擊,用爪子對她撕扯。連笙迅速側身躲過,憤恨道:“卑鄙!”
“他們是姐姐的親生父母哦。”女孩坐在階梯上,一邊穿針引線把斷臂縫回去,一邊對連笙嬉笑,“我比對了姐姐的記憶,去枯骨堆中拼了幾天幾夜呢。姐姐當真不感謝我?”
期間那堆觀禮者由女孩安排,去招待另外兩位不速之客了。
連笙猜測她的同伴無恙,心生一絲慰藉。
兩具白骨撲空後,快速調整方向,再次轉頭襲擊連笙。
“爹娘已去,兇手就在眼前!連笙,你要清醒、要為他們報仇。”
她一直在警醒自己。
雖有此覺悟,但連笙下不去手,面對猛如烈風的進攻,她竭力格擋。可她越是退讓,對手越不留情。一左一右,互相配合,把人往高台逼去。
連父連母本是閑遊于世的散修,能力不弱。倘若不是這副身軀拖累,連笙萬是無法抵禦如此之久。
少女節節敗退,臂上平添幾道紅痕,正不斷滲血。而皮肉的傷痛遠不敵她内心悲恸。
魔物一會以她雙親的模樣靠近,一會又變回腐爛的屍體,散發惡臭。
形勢對連笙極為不利,她意識到這點,于是将矛頭轉向幕後黑手。
女孩起身避開攻擊,躲至連笙父母身後,兩手一推,笑吟吟道:“姐姐還是多與親人叙叙舊吧,過了今天就再沒機會了呢。”
魔物踉跄幾步,站穩後繼續逼近連笙。
連笙退步走上台階。
刀劍聲響起,魔物并無半分手下留情之意,她下定決心閉眼作戰,同時默念定心咒,穩住心神。
效果顯著,屏蔽外界幹擾後,她下手幹脆利落。魔物身體被她的利劍刺穿,逐漸消散。
連笙睜眼,從他們臉上察覺一絲釋然。
她嘗試觸碰那兩具骨架,卻隻有一股黑氣從指縫溜去,不留痕迹。
“真是心狠手辣。”女孩唇角彎彎,透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