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雷聲大作,瓢盆大雨說下就下。
“昭都沒有魔物容身之處。昭國法令規定不得私自豢養魔物。”微生憂和施法為衆人撐起一片屏障,神情顯然嚴肅許多。
朱子曦眉頭擰成一團,不顧電閃雷鳴威脅,堅持道:“昭都不少人支持的不是如今這位昭王。我來自昭都,其他的我也不懂。無災無難自是世人所期盼,可未雨綢缪總是有必要的。”
一道雷擊直直劈在眼前,不過三尺之近,她心跳驟然加快,再不敢多言未有之事。
“勿怕。先前此地困了大量梁國遺民的殘魂,方才連道友已将他們解救,這應是它們發洩怨怼的正常舉動,料想很快便可平息。”
微生憂和見多識廣。一場突如其來的冬雷能引他憂慮有異事發生,卻不至于懷疑到身邊瘦弱的小姑娘上。
“道友的話在下必然會銘記于心。”
微生憂和對朱子曦刮目相看。隻是他眼底一抹黯色,讓人捉摸不透。
她的這番分析意義非凡。
據他所知,昭都對女子管教甚嚴,像眼前之人這般談吐與見識,必是出自高門大戶;而拜入歸雲門則可能是家族卷入了什麼事,不得已在峻州隐姓埋名,因此了解一些朝堂之事不算奇怪。
最重要的是,與黎鈞所說吻合——昭都,有内鬼。
見微生憂和有所思量,朱子曦心虛道:“信口胡說,不必太當真。”
天道嚴正警告下,她生硬地轉變話題:“但是梁城的魔物被抓走了也好,至少我們此行沒什麼阻礙。”
微生憂和搖頭:“昨晚魔物一直虎視眈眈盯着,環伺一旁。尤其是對道友你……”
還有在賈家那次,微生憂和無法完全信任朱子曦。
“應該是我引來的魔物,畢竟冥阙封印後,隻有我身上有魔氣。”玄晖出言打斷微生憂和,又帶點别樣意味望了一眼朱子曦。
“映霜,過來。”
蕭景聞将朱子曦喊走。他鄭重其事:“魔族易招引魔物,離他遠點。”
是指玄晖。
朱子曦首次見蕭景聞如此嚴肅。許是出自擔心,于是她沒多想,迅速點頭應下。
餘光發現玄晖瞥過,但朱子曦轉頭看向他時,那人正常走路,并沒有看她。她長舒一口氣,迎着驟雨狂風踏上歸途。
*
文苑楓在廟裡守着衛公像,卻不向他祈禱,轉而挂了幾副其他神仙的畫像,進行一番虔誠跪拜。
她口中喃喃道:“仙君在上,信女文苑楓願以七百年修為換連姑娘一生無憂無虞。”
昔日的明媚少女此刻臉上正垂着兩行淚痕,眼角泛紅,模樣楚楚可憐。
郭白不為所動,給她遞一杯茶坐一邊,冷淡道:“你為什麼笃定連笙就是那位黎将軍,他們性别都不一樣。世上長相相似的人很多,萬一是時間太久師父記錯了呢。”
“不可能的,即使微生忘了,我也不可能弄錯,那人的聲音和姿态。”文苑楓抿了一口茶,認真地說,“有些人哪怕不看一眼,隻要她站在那,我便能認出。”
“你高興就好。”郭白懶得多問,見文苑楓要起身,伸手攙扶了一把。
“都怪微生,害得我摔了一跤。”文苑楓揉了揉受傷的右腿,抱怨到。
昨日微生憂和懲罰她時,施法令她走回落霞閣。但進屋有門檻,她直接帶着符順摔了個狗啃泥,然後符順兩條腿都走不得路了。
她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在床上叫苦連天半天,還是張旭出面為她說情,讓郭白解開法術放她來廟裡等人。
“唉,為什麼不能放我進去找他們呢?”文苑楓耷拉着腦袋趴在桌上,吃起廟裡的供品。
對小妖怪的無禮,郭白沒有阻攔,他早已習慣。
況且微生憂和同他講過一個歪理,衛公守護着章州,他定不願看到妖魔侵擾百姓,如果一點食物就能打發妖怪,讓她不惹事,何樂而不為。
年輕的郭白思考後認為,文苑楓小嘴叭叭起來是真的聒噪,塞點吃食的确能令她安靜不少。此後他就默許了文苑楓的偷吃行為,他自己則堅守底線不成為共犯。
他的老好人師父從來是一笑置之,甚至起哄讓他做不敬仙靈之事,他隻當這是師父對他的考驗,倔強地堅守本心。
“這橙子好甜,你真不來一個?”文苑楓嘴上說說,并沒有要給郭白東西的意思。
“無趣。”
她突然停下,語重心長地問到:“鍋巴,為什麼你能接受與我為伍?我這妖怪身份在世間可是人人喊打。”
“師父說你本性不壞。”
“那你覺得人與妖真的沒機會在一起嗎?”
小魚妖睜大了眼睛,十分期待回答。
“我不能接受。”郭白直接給她潑了一盆冷水。
“哼,那我偏要找個活生生的人,和他長相厮守,氣死你、氣死你!”文苑楓嘟囔着。
她一不高興,手下的橙子無故遭殃,被擠成一地橙汁。
這時張旭進門,看了文苑楓一眼,無奈笑笑,同郭白聊起來。
“自打昨夜收到衛前輩的平安信,你們便守在這一晚上沒睡,不如休息一會吧,前輩到了我再通知你們。”
張旭和郭白不一樣,師父管得極嚴。他今早有課不逃不了,結束晨練、請完假才能趕來陪文苑楓和郭白等人。
“我隻是怕她做傻事,師父怪罪于我。”
“你才傻。”
張旭遞過一塊帕子,文苑楓卻直接伸出沾着汁液的手,朝他眨眼睛。他二話不說,在文苑楓一旁坐下為她擦手。
少女一雙芊芊玉手,如凝脂般細膩光滑。張旭動作慢條斯理,細緻溫柔。
文苑楓倒是享受,郭白則撇開眼。雖然這兩人常在面前秀,他依然習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