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閣内,朱子曦并不與連笙處在一室。她同樣傷勢嚴重,需要上藥包紮。
柳宗女弟子陶書萱收拾完手掌的爪痕,準備繼續為她處理肩頭的傷口時,朱子曦一臉嬌羞,緊緊捂着腰帶不肯脫下上衣,說自己處理即可。
一股刺鼻的氣味在屋内蔓延,二人已僵持許久。
陶書萱是文苑楓特地請來的。她照顧着患者情緒,表情和善,同時喋喋不休企圖轉移傷者注意力。但她也沒功夫一直和朱子曦在這耗着。
“映霜道友啊,你這套衣服髒成這副模樣,已經穿不成了,暫且脫下來待會換一套幹淨的嘛。你肩頭的傷口開始潰爛,不能再拖下去了。”
說着,一雙手伸過來,直接撕開一層布料。
“唔……”朱子曦沒想到對方會用強的,竟直接被人逼到床角、生生剝去了外衫。
“姐姐,痛。”女孩淚眼盈盈地望向陶書萱,流下兩顆豆大的淚珠。
這人不是她沒良心的父母,發覺朱子曦實在怕疼,便開始好言安慰,一邊唱兒歌,一邊摸頭發,全然把她當作三歲小孩哄。
可陶書萱手下不曾溫柔,三兩下又除掉朱子曦雪白的中衣,連帶着撕下一片血肉。
“啊,對不起。”
眼見對方肩上的傷口在用力撕扯下變得鮮血淋漓,陶書萱面色微異。
她是真不知道最後這層衣服貼在皮肉裡如此深。
朱子曦徑直倒在陶書萱臂彎無聲啜泣。她放棄掙紮,隻要不脫衣服、讓對方發現左手的傷疤即可。
但她确實非常敏感,藏在衣料下的皮膚突然暴露在空氣中、被人觸碰的感覺很不舒服。她莫名擔憂前世在父母棍棒下的傷痕重現。那些青紫的血瘀經常恒久不消,即使是酷夏炎暑她也得穿上長袖長褲遮蓋。
幸好無人欺負映霜……
女孩在懷裡顫抖、咬牙堅持,陶書萱空出一隻手專門安撫她。
“在堅持一下,等我們上完藥,我帶你去張宗吃好吃的,前兩天高師姐在夕照湖釣魚大豐收,我去要兩條花鲈魚給你補補……”
陶書萱接着講起鲈魚的一百種吃法,中途幾次吞口水,愣是把自己說餓了。
好在她專業素養過硬,縱使餓着肚子加上傷患萬般不配合,依然能圓滿完成任務。
“你确定身上沒有其他傷嗎?”
陶書萱轉身去收拾藥箱,仍不放心。
朱子曦不敢讓人用法術探查,擔心查出百日仙,于是連忙點頭。
她衣衫不整地從床上爬起,回想起玄晖當時為她包紮,還會給止痛藥,而眼前這人表面上菩薩心腸,下起手來可真是活閻王在世。
“到底是誰教你把玉珞瓊漿倒衣服上的呀?這玩意幹了之後很難處理,必須即使清洗,記住了嗎?”
陶書萱遞過一套整潔的新衣,笑嘻嘻道:“需要我幫你換嗎?”
朱子曦趕緊搖頭:“多謝陶師姐好意,映霜四肢健全,換衣服還是沒問題的,就不勞駕您了。”
她用被子掩着傷口,眼巴巴等待陶書萱離開。
陶書萱上去薅亂了她的頭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才心滿意足推門而出。
“呼……好險啊。”
朱子曦盯着左腕的道道疤痕。其實不止是手腕,她的小臂也有些許自殘留下的印記。她打量起床頭的新衣,出了神。
那是落霞閣弟子的服飾,天青色為底,以霞紅金絲繡出熠熠光彩,其間祥雲白鶴精巧紛然。和陶書萱是同款。
她回憶起女子溫暖的懷抱,心生依戀。
很舒服,很有安全感,讓她想起小時候外婆在身側講睡前故事伴她入眠。
朱子曦抹掉眼淚,快速換好衣服,出門去找人。
斯人已逝,她不願困在過往。
*
陶書萱并未走遠。朱子曦出門時,她正與另外兩個落霞閣的小姑娘玩鬧。見女孩自行換好衣服,她興緻勃勃牽着兩個小姑娘上前介紹。
“這位是我們的天才畫師唐珊,這位是我們未來昭國首席琴師童元菱。這位就是我們歸雲門遠道而來的客人,大家鼓掌歡迎。”
話音剛落,朱子曦耳邊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映霜師姐好。”兩個女孩一面鼓掌,一面朝她歡笑。
“你們好……”朱子曦沒有受過這等禮遇,呆呆杵在三人面前手足無措。
“你吃蜜餞嗎?”
陶書萱從背後變出一個袋子:“甜的。我看你怕疼,特意喊兩個師妹送來,嘗嘗。”
青梅果脯已伸至唇邊,朱子曦打算用手接過,不料陶書萱知她接受,一把塞進她嘴裡:“沒騙你吧,我親自制作的,可甜了,小文可喜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