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朱子曦輕歎一聲,厚着臉皮掀開被褥,直面縱橫交錯的傷疤。
新傷舊傷都有,她柔聲詢問對方的感受,沒得到什麼正經回答。
“你放心,狄玖比這慘多了,我不吃虧。”
塗抹藥膏是一件細活,朱子曦默不作聲完成,打算給他玄晖纏紗布時,玄晖卻一把按住她的手,不許她接着包紮下去。
“你們高門貴女不是很在意名節,忌諱與男子獨處一室嗎,你這是做什麼?”
“如今我不是什麼高門貴女,也不是沒見過你上半身,談何忌諱,你起來。”
話雖如此,朱子曦明顯心跳加快不少,臉也紅得像櫻桃。
當年她苦修畫技,筆下人物什麼樣的形象姿勢沒研究過。
果然,親眼所見就是不一樣。
任憑女孩如何動嘴皮子,玄晖緊緊抱住枕頭被子,無動于衷,好似一根紅木死死釘在榻上,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玄晖……我不希望你受傷。”朱子曦兩手撫在他結實的上臂,說話嗲聲嗲氣。
撒嬌對玄晖簡直是利器,她稍微示弱,他便驚慌失措。
“我真的沒事,你替我把架子上的衣服拿來,我們有話穿好衣服說。”他将腦袋埋進枕頭,不願讓朱子曦看見窘态。
接過衣物,玄晖立馬跑到屏風後整理裝束,他全程護着前胸,不露一絲春光。朱子曦小聲嘀咕:“和賈宿安談話不是還‘坦誠相見’以表真心嗎,怎麼我看兩眼就不行了?”
說完她又覺羞恥,盼着當事人不知情,當作剛才的話沒發生。
屋裡安靜,玄晖自然能聽清。他佯裝鎮定,實際早已心慌意亂。
該如何解釋賈宿安那個老妖怪不能和朱子曦相提并論?
屏風後走出的少年朝氣蓬勃、面色紅潤,哪有半點負傷的影子。
朱子曦把食盒置于腿上,溫言道:“為什麼不好好吃飯,叫大家擔心。”
她懷疑玄晖傷勢嚴重,不方便用餐,于是主動打開食盒端起瓷碗:“需要我喂你嗎?”
幼時外婆身體不好卧病在床,皆是朱子曦躬親照顧。喂飯穿衣之類的事,她經驗豐富。
但對面的玄晖不曾受到這般悉心關懷,聽聞發言,瞬間受寵若驚。
他收回懸在空中的手,配合着假裝四肢不利索,心安理得接受朱子曦的好意。
至于不按時吃飯的真相,以後有機會再坦白吧。他才不會說是自己宵衣旰食,錯過了用餐時間。
熱騰騰的飯菜一口口送入嘴中,望着心儀之人的面龐,玄晖心神恍惚,如墜夢境。
二人咫尺之距,朱子曦眉下的黑痣清晰可見。
是玄晖趁她昏迷,偷吻的那枚。
昭都口味偏鹹,不一會,他口幹舌燥,情不自禁将目光移至女孩的丹唇。
朱子曦倒是準備充分,舀一碗菜湯供他解渴。
但他此刻的渴望豈是一碗菜湯能滿足的。
“以後我不在了,你照顧好自己,一定保重身體,不然我……嗯,大家都會心疼的。”
盯着玄晖喝完湯,朱子曦取出帕子替他拭去嘴角的水漬。
她終歸會離開。
“你要去哪?”玄晖品出離别的傷感,抓住她的手忙問到。
“齊安告訴我,你馬上回魔域了。”
“我不回去,過兩天禁閉期結束,我去找你。”
朱子曦抽出手,繼續收拾餐盒,低頭道:“不行,你們不及時回魔域,可能有生命危險。”
玄晖握住她兩手,自信滿滿:“沒事,我是不是純血魔族,能待在人間的時限還長。”
對方沒有抵觸,他直言:“你其實并不讨厭我,至少是存在一點情愫的,對嗎?”
屋内僅聞二人沉重的呼吸,朱子曦眼神躲閃,許久,終是輕輕點頭。
她微微擡眼,勾了勾手指,怯怯道:“過來……有話跟你說。”
玄晖輕笑一聲,乖順地貼近女孩耳畔,靜靜等待回複。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段時間格外漫長,仿佛獨自從春走到秋,止于一個凜冬,再無法前進。
見漫天冰雪紛紛、朽木不生花。
沉寂多時,朱子曦下定決心,猝不及防在玄晖的側臉留下一吻。
如世間最溫柔的月光悄然灑落,靜谧無聲。
這一刹,冰雪消融,萬物複蘇。
喜歡與愛,目前開不了口,所以她選擇付諸行動。
她慶幸玄晖再一次詢問,彌補前幾天沒遵從本心回應的遺憾。
玄晖呆滞幾秒,回過神準備撲上去回禮時,朱子曦立馬擡手阻擋:“不可以!”
“我允許你碰我了嗎?”她扭頭避開,咬緊下唇。
“抱歉。”
雖是道歉,可朱子曦分明瞥見玄晖笑意正濃,嘴角都快咧到耳朵邊了。
這人别提有開心,哪有半分悔意。
于是她又臉紅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