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抓住了她的頭發,用力往下一拽,迫得她整個腦袋高高揚起,不得不與他對上視線。
這下,距離拉近,黃毛徹底看清了鐘聽的臉。
他愣了一下,收起狠厲,調笑道:“這麼漂亮的妹妹,怎麼這麼兇呢?應該放暑假了吧?晚上又不用上課,要不要一起去玩?”
鐘聽還是不說話,隻是瞪着他,渾身緊繃,一副伺機而動的模樣。
這會兒功夫,剩下那幾個男生也圍了上來。
“哪來的姑娘喔!這麼漂亮!”
“咱們學校裡沒見過吧?
“既然不是我們學校的,應該是海實的吧?啧,看着這麼乖,玩起來應該很有意思。”
“……”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沒把鐘聽放在眼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小混混的樣子,也不知道究竟想做什麼。
雨滴混合着汗水落到眼睫上。
鐘聽又張了張口,想要呼救,但依舊無功而返。
終于,忍不住心生絕望。
很快,領頭那黃毛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十分無賴地笑了一下,很突兀地問道:“妹妹,要不要當我女朋友?海實的女生,哥也是談過幾個的,放心,包你滿意。”
鐘聽:“……”
黃毛:“嗯?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鐘聽被他抓着頭發,一搖頭就被扯得頭皮生疼。
縱然如此,她還是拼命搖着頭,直至眼圈泛紅。
黃毛收了笑,冷哼一聲,“不識擡舉。……對了,你家住這兒附近吧?紅牆弄堂裡的?是不是很想走?”
鐘聽噙着淚花,趕忙點頭。
“既然如此,借哥哥們一點買煙錢,再親我們一人一下,就放你走。”
“……”
鐘聽對這個夏夜的記憶,因着趨利避害的本能,已經開始逐漸模糊。
剩下的部分,大抵就定格在沈珈述出現的那一刻。
長身玉立的男生從不知名的陰影中出現,悄無聲息地站在那幾個男生半步之外。
他生了一副禍害的樣貌,白玉似瑩潤白皙的臉,桃花眼,鴉羽一樣的睫毛,鼻梁高鐵,嘴唇單薄,是天生就能引人側目的精緻五官,挑不出一絲錯。
留海被雨淋過,耷拉到額骨上,愈發襯得眉眼深邃,有種桀骜不馴的痞帥感。
甫一出手,就牢牢控住了鐘聽面前那個黃毛的手肘。
黃毛回過頭,正欲開罵。
瞧見來人的模樣,聲音陡然打了個飄,“述、述哥……”
沈珈述的語氣懶洋洋的,很有些散漫意味,“你們幹嘛呢?”
黃毛與另外幾個男生對視了一眼,讪讪笑了笑,答道:“沒幹嘛,正好瞧見這個漂亮妹妹,想和她聊聊天,認識一下,認識一下而已。”
沈珈述抓了下頭發,“人家明顯不樂意,你們幾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為難一姑娘?”
“這……”
幾人面面相觑。
他們幾個是隔壁職高的學生,仗着自己未滿十八歲,在這一片無人管轄的城中村裡,頗有點為所欲為的意思。
找人“拗分”(方言,對未成年人強行勒索的意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今晚,是恰好遇上了落單的鐘聽,見她瘦弱又生得清秀漂亮,才忍不住動了點邪念。
隻是,往常橫行霸道的少年人,在沈珈述面前,連他的一隻手都掙不開,徹底調轉了立場,好像變成了另一個“弱不禁風”的女生。
沈珈述懶得與他們廢話,一把将人甩開,往前一步,在幾人中,精準抓住了鐘聽的手臂。
他的動作看起來輕輕松松,輕而易舉就将小姑娘從那幾個混混男生中拎出來。
而後,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擡眼,黃毛立馬表情肅然,二話不說,帶着手下們轉身跑開。
眨眼間,這個陰暗的拐角處,隻剩下了沈珈述和鐘聽。
耳邊下雨的聲音不絕,鐘聽紅着眼睛,仰起頭,沖沈珈述比比劃劃。
她知道對方應當看不懂手語,但手頭沒有帶紙筆,手機也落在了外面,沒有辦法表達自己的謝意。
隻能碰碰運氣。
沈珈述比她高了将近一個腦袋,低頭看她時,眼神顯得頗有些淡漠。
他并未搭理她的動作,似乎也不在意她是不是不會說話,隻是随口道:“下次沒事别來這邊。”
說完,少年抓了把頭發,轉身揚長而去。
修長的背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雨幕中。
鐘聽追出去幾步,回過神來之後,又停下腳步,一臉怔怔地目送他離開。
……
鐘聽沒有将這件事告訴白珠秀,隻是說自己走岔了路,找了一會兒,所以耽誤了時間。
過後,她在這一片住得久了些,才知道,當時自己是迷路到了紅牆弄堂的另一個端。
那邊比錦西路這個入口更亂更舊,租金更低。
裡頭開了不少黑網吧和遊戲廳台球廳之類,專門做附近職高學生和一些混混的生意。
加之,還住了些社會邊緣人士,因而,晚上也總是吵鬧不休。
鐘聽不知道那個突然出現的男生是什麼人、下雨天為什麼還會在那裡。
為此,她有想過再去一趟,想法子打聽一下。
如果運氣更好的話,或許還會再遇見一次。
但想到他的告誡,還是作了罷。
這件事深埋在她心底。
直到現在。
鐘聽終于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他叫沈珈述,也是海實的學生。
好巧不巧,還成為了她的新同學。
下雨夜的秘密,掀開了不為人知的第一個角。
鐘聽重新從筆袋裡撿了支筆,低下頭,強掩着笑意,在董西的字迹下面寫上回答。
【不認識。所以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