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初生的金燦陽光照耀精緻的面龐，青年蹙眉，不安地轉動腦袋，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

他忍不住睜開眼睛。

入目前方不是熟悉的房間模樣，而是打開的雕花木窗，刺目的陽光自天空照亮整張木床。

他再回頭，房間本放床的地方空空蕩蕩，地上丢着拆下的床帳，一隻狐妖正抱臂站在他面前。

桑淨眯起眼睛，背對陽光蜷膝坐下，啞聲問：“你幹什麼？”

巴弦：“溫柔地喚娘子起床。”

“……”

比起那結實的一腳，确實很溫柔，但桑淨完全不想起床。

他翻個身，鹹魚一般趴在床上，閉上眼睛念叨：“你知不知道我上輩子是困死的，不要剝奪我的睡眠，我是真的困死鬼投胎……”

面對反複無常的人類，狐妖單手将其拎起來：“不是你讓我今早叫你嗎？”

桑淨軟趴趴挂在腰間的手臂上，腦袋低垂，嘟囔道：“胡說，我才沒有。”

[你有。]

系統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桑淨困頓的腦海裡緩緩彎起一個問号：【什麼時候？我夢遊了？以前沒這毛病啊。】

[我替你說的。]

【說了啥，讓我早點起床，免得懶死了讓他變成鳏夫？】桑淨疑惑剛落，頭頂的狐妖便替它回答了這個問題。

“準備，帶你回門。”

桑淨：“！！！”

對啊，新娘在成親三日後都要回門。

虧他昨晚還在絞盡腦汁想如何忽悠這妖怪，在夢中無辜被殺了好幾次。

桑淨驚喜誇贊：【還是你這種二進制的腦瓜子聰明！】

系統冷呵一聲，奚落道：[若隻靠你的腦子，聞人卯這輩子都複不了仇，你便等着遣返當困死鬼吧。]

這是什麼？

這是救人水火的賽博菩薩啊！

桑淨的彩虹屁不要錢似的，在腦袋裡炸成煙花給系統看：【％/#％+……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安靜。]

桑淨立即腦中閉麥，一骨碌從妖的懷中爬起身，準備回門！

*

公雞展翅飛上磨盤，于清晨熹微中，揚起火紅雞冠長鳴。

幾姑姑——

屋内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人們整理衣裳，快步自磨盤經過。公雞呆怔的眼睛骨碌碌轉動，幾秒後害怕得飛到井蓋上，叫得更加歡快。

各家各戶打開門扉，人們對視一眼，沒說話，默契地一起朝村尾的一處宅子走去。

那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

一切都那樣安靜，唯有遠近高呼幾姑姑的雞鳴。

村長蹲在門前，皺眉嘬着老煙，神色凝重。

東方第一縷陽光飛越遠方層疊的高山，聖潔的金黃飛越層疊青茂的山林，一路鋪就而來。

他下意識回頭。

身後普通的宅院金光閃閃，宛如迎接回某位神明。

幾十人環繞在門外，靜靜注視着。

直到影子短移，太陽高挂，村長面向大家突兀說了句：“周圍的幾個村落這些年都搬走了。”

大家似乎都清楚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人神情猶疑。

村長沉重開口。

“這片土地養育咱們祖祖輩輩幾百年，抛棄它便等同欺師滅祖！我知大家不願，我亦不願，可近年妖類肆虐，附近失蹤之人接連不斷，祖林新立的墓大半都是衣冠冢。接下來，還會再新添一位岑夫子。”

“狐妖府邸就在附近，這一次有岑卯，下一次還要由誰來犧牲？咱們這幾十人又能犧牲幾次？我們不能辜負岑夫子的一片真心。”

村長攥緊手中的煙袋，長吸一口氣，堅定擡頭：“我宣布，今日葬下岑夫子後，即刻舉村搬遷。咱們去縣裡，去府城，去京都，去找捉妖大師為咱們的岑夫子報仇雪恨！”